啾啾拿着冰袋和毛巾回来的时候,看到计绯仍然坐在那里,荀西丛不知何时跑了上来,此时就站在露台边缘,莫名其妙地盯着楼下发呆。
气氛好像有点怪异,啾啾知道荀西丛肯定是跑过来安慰计绯的,就是不能理解他们两个人为什么离得这么远。
“绯绯?”啾啾走过去,歪着脑袋地去看她的脸,试图判断她此时的情绪。
在拍摄《今日蜃景》的期间,计绯一直在入戏,在先前那一镜里,她和角色的共鸣程度就达到了巅峰。
啾啾自认是个钝感很强的人,和敏感的人形成了彻底的对比,即使无法体会这种感觉,仍然被康明荞和程望野的氛围所感染,可想而知处在戏中的计绯和庞宛轩究竟投入了多大的心力,导致双方一时间都不能从戏里走出来。
这样的表演很出彩,就是有点废演员。
啾啾唏嘘了一秒钟,用目光在计绯身上扫了一圈,发现她好像把情绪暂时抽离出来了,脸色看起来明显好了很多。
“毛巾给我。”计绯有意无意地垂下眼帘,避开了和啾啾的目光接触。
啾啾不疑有他,把裹着冰袋的毛巾递了过去,让计绯冷敷一下她的眼睛。
“真的还能拍吗?”啾啾问道。
计绯的声音有点含糊:“没问题,康明荞离开民宿的时候也是这个状态。”
她没提自己的入戏是怎么被强行打断的,啾啾也没仔细去想这件事,只是不明所以地看了荀西丛一眼,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站在那里不动。
计绯冷敷了好一会儿,啾啾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催她下楼去洗把脸。
计绯含糊地应了一声,起身跟着她往楼梯口走去。
啾啾走了几步,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纳闷地回头道:“西丛哥,你不走吗?”
“啊?哦!”荀西丛下意识回头,夜色掩盖住了他红得不行的耳朵,唯有声音是镇定自若的,“你们先下去吧,我有点热,在这里吹吹风。”
啾啾:“?”
楼下的空调不是更凉快吗?为什么要在楼顶吹自然风呢?
演员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毛病,啾啾内心感慨了一句,也没太关心他,拉着自家艺人就下楼去了。
计绯扭头看了一眼,忍住了望天的冲动。
在刚才的那个拥抱里,荀西丛就是在分开时不小心用唇碰了一下她的脸,怎么搞得好像他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似的?计绯本来不在意那点小意外,都被他折腾得有些不自在了……
直至剧组再次准备开拍,荀西丛才悄不作声地混了进来,安静地蹲在计绯的椅子边上。
计绯默默盯他。
荀西丛的目光不自在地飘开了。
计绯差点儿笑了,“别闹,我要入戏呢。”
荀西丛的视线移了回来,带着几分困惑,“什么?”
计绯指了一下方白义的方向,“你去那边。”
荀西丛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这是……被赶走了?
天大地大,此刻演戏最大,荀西丛委委屈屈地走掉了。
计绯盯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庞宛轩也过来了,对计绯招了一下手。
两个演员都没有说话,默契地找了个角落,像是两只怕冷的小动物,毛茸茸地挨在一起,闭上眼睛酝酿情绪。
工作人员们没有打扰他们,等到方白义那边喊演员就位,计绯和庞宛轩双双站起来,仿佛有万千丝线缠绕着他们,就在两个人睁开眼睛往前走的一刹那,所有联系都在无声地断裂。
民宿门口,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那里。
康明荞和程望野推着行李箱走出来,沉默地上了车。
在来的路上,他们肩并着肩,脚碰着脚,似乎只要依偎着对方,就能有无限的勇气。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在后座上各自靠着车窗假寐,没有靠近对方。
夜幕又沉又重,司机觉得车里太安静了,随手打开广播,深夜电台里的主持人正在温情地念着一首诗——
“那远方的远方
是你将去的地方
离别不要那么匆忙
田野上
荞麦的花刚开了一场……”
他们睁开眼睛,看着车窗上的倒影,仿佛看到了那皎洁的月光,月光下是无尽的田野,田野里盛开着白雪般的荞麦花。
司机本想换个频道,可是两个乘客听得聚精会神,他无所谓地收回了手。
“……请来欺骗我吧
教我的灵魂学会开花
请来欺骗我吧
教我筑建避风的港
直到潮汐淹没海市
我们独自出发去远航……”
康明荞和程望野转过头来,在昏暗的车内,他们长久地注视着彼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忽然对视一笑。
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哭过的痕迹,但这也许是他们一生中最明亮的笑容,如乌云散去的晴空,如雨后洗净的城市,如无波无浪的海洋,温柔地刺破了沉重的夜色。
车子沿着大路往前飞驰,主持人轻柔的声音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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