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戏结束之后,计绯和庞宛轩缓了好长一段时间。
从他们到康明荞和程望野,再从康明荞和程望野到他们,就是一个打碎又重建再还原的过程,计绯和庞宛轩都是很好的演员,飙戏的时候连方白义这个导演都要退避三舍。
这么一来,他们入戏的程度就更深了,到最后都没有绷住自己的情绪,庞宛轩把自己关在了化妆间,计绯就去了民宿楼顶上的露台花园,他们各自待在看不到对方的地方,调整自己的情绪。
剧组众人忙着在为收尾的那场戏做准备,啾啾站在楼梯上,往天台那边张望了几眼,小声地叹道:“比起陷入旋涡,涅盘重生反而更难走出来吗?”
她记得上次计绯体验空房子挑战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无法自控难以自拔的状态。
荀西丛没有去打扰计绯整理心绪的过程,他自己也沉浸在刚才的那段剧情里,闻言就回过神来,道:“长久的压抑让人在痛苦面前是敏感的,在快乐面前是麻木的,真正柳暗花明的那一刻,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在你面前更新升级,所有的感知被颠覆,这种震撼感是很特别的。”
大彻大悟立地成佛,无非就是这样的状态,只不过普通人的顿悟没有那么夸张罢了。
啾啾沉思许久,还是放弃了,“行吧,不是我能体会到的感觉。”
“其实不需要感同身受,”荀西丛道,“能够不说风凉话,就胜过很多人了。”
他们说话间,方白义就上了楼,问道:“计绯还能拍吗?不行的话就等明天晚上吧。”
啾啾立刻道:“方导你稍等一下,我去问问她。”
见啾啾去了天台,方白义站在那里,顺手给荀西丛递了根烟,后者抬手挡了一下表示婉拒,方白义就把烟叼在嘴里,不过没有点燃。
“看了一下刚拍的那些镜头,突然觉得……”方白义沉吟几秒钟,“能拍出这样的电影,老子真牛逼啊!”
荀西丛一下子就笑了,然后就认真地点了点头,“方导确实指导有方。”
演员想要演得好,导演的存在真的很重要,方白义就很擅长调动演员的情绪,在镜头语言和美学方面也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每个角色在他的镜头下都能呈现出一种特别的故事感。
方白义嘿嘿一笑,给了荀西丛一个充满暗示性的眼神,“有机会的话,咱们也可以合作合作啊~”
荀西丛知道他指的是哪方面的合作,失笑道:“这部还没杀青,就忙着拉下一部的投资,方导真是辛苦了。”
方白义沧桑地吐出一口气,“没办法啊,这年头靠谱的投资商也不好找,老子的酒精肝都要喝出来了,人家还不是说不投就不投?”
荀西丛安慰了他几句,啾啾就从天台上下来了,对方白义道:“方导,绯绯说再给她半个小时,你觉得可以吗?”
“没问题啊,”方白义颔首道,“不着急,今晚就剩一场戏了,咱们可以慢慢磨。”
拿到了计绯这边的准信,方白义就去继续忙活了。
啾啾扭头对荀西丛道:“我去找个冰袋。”
荀西丛心里一紧,“老师还在哭?”
啾啾摊手表示无奈,“我都怕她的眼睛明天肿得不行了。”
等啾啾下了楼,荀西丛犹豫了一下,还是往露台的方向去了。
民宿老板在楼顶的小花园里挂上了彩灯、气球和白色的帷幔,看起来浪漫又好看,计绯背对着楼梯口,安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脚边的垃圾篓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
荀西丛放重脚步绕过去一看,她盯着远方的灯火在发呆,双眼果然是通红通红的。
注意到荀西丛的到来,计绯胡乱地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脸,声音有点沙哑地道:“没事,我缓缓就好。”
荀西丛拖过一个草编的坐垫,在地板上盘腿坐了下来,仰头看着她,“老师,你是在伤心吗?”
计绯仍然盯着露台外的灯光,半晌后才道:“就是觉得有点遗憾,他们兜兜转转那么久,想要很多的爱,用心地学怎么去爱,到头来才发现支撑他们走到今天的东西,反而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拥有的理解……”
“因为理解比爱更难吧,”荀西丛轻声道,“理解是一种很高级的能力,它需要分辨人的声音语言和身体语言,经过大脑复杂的逻辑和情感运算,再结合自身的认知能力,最后得出一个主观和客观并存的结论,很多人都倒在了第一步,不会说话也理解不了别人说话,能够互相敞开灵魂并且得到共鸣,这样的例子太难得了,强求只会得到失望。”
计绯的眼睛缓慢地张合了一下,低低的呢喃几乎被风吹散了:“对啊,可还是很遗憾啊,人生总是很难拥有两全其美,越是理解,越是不能在一起……”
四周的灯光不是很明亮,小小的彩灯在闪烁着,白色的帷幔在风中飞扬,调皮地触碰着计绯的小腿,她穿着素白的裙子,眼神有些迷离,像是茫茫长夜中的一场幻梦。
荀西丛忽然有点心悸。
他觉得这一刻的计绯太飘忽不定了,好似转眼间就会如蜃景般消失不见,荀西丛不假思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凸起的腕骨硌住了他的掌心。
这个城市的夏天不怎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