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演彻长老下山云游。 湫言宗上下践行。 太璞长老则怀揣深情厚谊,送到山门,送到山脚,送到十里开外,仍旧恋恋不舍。 “师叔要照顾好自己呀。” “阿斫放心吧。” “可叹还未听够小师叔讲的那些风闻趣事。” “仙道漫漫,不是游山玩水。” “师叔会思念阿斫吗?” “太上忘情,正在吾辈。” 太璞越柔情似水,演彻答复得越一丝不苟,连脸上的疤痕都丝毫不动。 幸亏他的大弟子守白懂事,文质彬彬地一鞠躬,感谢这场十八里相送。 “寸心言不尽,前路日将斜。” 酸腐地念了句亲友离别时的客套话,守白才流露出最终诉求。 “师姐,请回吧” 道号排名,取字方面,湫言宗与其他仙宗不同。 以半规之试为准,而非参照自家师尊之辈分。 例如守白,乃“守”字辈的弟子。而在宗门中,除了听心长老座下的“守律”外,就属他的辈分,在同一批中最高。 由于演彻与听心二者辈分较高,连着守白、守律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其他“守”字辈不提,若宗主隋知寒的弟子“守拙”见了面,也得乖乖行礼,称呼守白、守律为师叔或师尊。 如此种种,也很不便。 故而众弟子常以“道友”互称,或者大致估摸对方年纪,索性以师兄姐弟妹胡乱喊喊罢了。 除了庄重场合,都较为随意。 “守白啊守白,我与你师尊诉衷情,你一边待着去。” 太璞瘪嘴,“话说你师尊不写,你可以代写呀。嘿嘿~不如本长老布置一个小小任务,每月写一篇游记或散文,诗歌也行。游玩都游玩了嘛,不妨书写抒写,淬炼文笔,让旁人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才华横溢。” “……” 她是越说越起劲,双瞳炯炯似贼,唬得那对师徒俩一愣一愣的,都不敢轻易说话了。 演彻扶额,“阿斫,你怎么那么喜欢诗词歌赋?” 因为我曾经保守摧残过。 但这是无法与你们言明的。 太璞咧嘴一笑,“拜托演彻师叔啦~” “那我不乐意呢。” “那阿斫难免心生忧虑,误以为师叔遭遇不测,说服宗门,派出精锐,寻找踪影……” 小事一桩,闹得天下皆知。 “师叔常年在外,空闲时记得报个平安。” 太璞冲演彻眨眨眼,“宗主师兄有的,阿斫也要有哦。” 别忽略了她,要还在闭关也就罢了,都出关了,好歹互通音讯,让她不出门而知天下事。 真像个孩子啊。 守白追随师尊演彻云游四方,常因驱邪除恶而备受一方百姓敬重。热情相送,不舍离别,种种情景并非没遇见过。 这般胡搅蛮缠的行为,确实是不可多得。 时光翩然飞逝,距上一次,竟然过了近百年之久。 “师姐,守白会提醒师尊的。”他说道。 “请回吧,莫要宗主担忧。” 守白想,这些年来师尊也很是挂怀他们,而他们亦是如此吧。而太璞长老,将他的师尊视作良友、兄长……却唯独不是…… 稍一转念,似乎察觉自己逞了口舌之快,透露一丝莫名的孳孳汲汲之意。 他悄悄打量师尊,见其神色不改,才从容些许。 演彻身姿沉稳如山,性情敦厚,不知何时起,举手投足间愈发端出一副长者姿态。 他笑着,摸了摸太璞的头,“我会连同你那份,一起寄送至宗主手中。届时,你自己去讨。” “那还差不多。”太璞笑得灿烂,“不好的不要,多送些。” 俨然是叔侄情深画面,看得守白泛起微微惆怅,替自家师尊默默感慨一回。 作为旁观者,只须静待花开花落,仅此而已,干涉不了自然之律。 “师叔保重。” “保重。” “师叔常回来看看我们啊~” “阿斫,玩够了早点回去吧。” “……” 终究要做割舍的。 演彻背负一柄似灯非灯的生灭刀,更显体态魁梧,硬朗不凡。他手指轻弹,微晃一下,那盏暗紫色提灯,闪烁起微弱的橘黄色光辉。 仿佛一轮晨日初升。 当太璞子还在玩泥巴的年纪时,就曾被其哄骗恐吓,说那灯里尽关押些不听话的小孩。 太璞不傻,但很配合地装作受到惊吓。 从此这类动作一起,便会乖觉几分。叔侄默契,不必言语。演彻听了一路的罗里吧嗦,面无表情不代表毫无情绪。 “阿斫就不打扰啦。” 笑嘻嘻地一挥手,“师叔再见,后会有期。” 说罢,指捏心诀,人影瞬间消散无踪。 烟光澄澈,独留演彻与守白二人腾云驾雾,继续前行。 而太璞并非立刻返还湫言宗。 她快活极了。 掩去气息,改换容貌,随意就近找了某处城池,开始闲逛起来。看看热闹,吃喝美食,好不恣意逍遥。 想她堂堂修仙奇才,过于勤勉修身,许久不曾如此的自由自在。 可叹啊,起先是为除魔卫道,后来又不得不闭关绝世,她内心泪如雨下,悲痛自己近百年没能活动筋骨,没能享受万般繁华滋味。 直至人间进入宵禁时刻,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可刚回玄采峰,便有几道身影扑来。 “恭迎师父。” 声音如此喜悦与激动,令太璞懵然。 几日前,行拜师礼后,这几位新徒儿就正式入住玄采峰。 太璞享受几次晨昏定省的尊贵待遇后,便觉得十分麻烦,颇感不屑,索性免除一切繁文缛节。 但想了想,还是制定了些规矩。 三日一次,汇报修道心得,施展累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