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崔启墨那有些扭曲的脸,付公公不再说什么。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慢慢在那张破败的木板床上坐下,慢慢闭上眼,浑浊的泪水从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下来。
“朕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崔启墨转身便要离开。
刚走出那低矮的牢门,身后便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似乎万念俱灰,“大佛山……足足四百万两……”
崔启墨身子一僵,缓缓回首,“父皇的私库,果真全留给了靖王?哈哈……父皇,你好狠,却不曾给朕留下一个铜板!”
付公公艰难地睁开一双泪眼,有些失神,“先帝曾说过,只要靖王好好活着,他便安心。这笔银两,是他留给靖王最后的保命钱,即便朝堂上无他立足之地,好歹也能衣裳食无忧富贵一生。只是可惜,老奴有负先帝所托,至今未能将这笔银子交到靖王手中……先帝,老奴愧对您的嘱托,老奴对不起您啊……”
离开兵部地牢时,崔启墨内心有那么片刻的刺痛,但更多的是解脱,仿佛之前一直在纠结的某件事,突然间便无需再纠结了。
“他若寻死,不必再拦着。”他冷冷甩下一句。
回到宫里,天色早已黑尽。
崔启墨在御书房坐了许久,他定定地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公公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看着如沉夜色,崔启墨突然起身,用有些嘶哑的着声音吩咐:“摆驾锦绣宫!”
夜半三更,锦绣宫里。
婉贵妃还在镜子前梳头,用的仍是那把玉骨梳。
梳齿从她头皮轻轻滑过,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
在这华丽而冰冷的寝殿里、昏暗的烛火下,她的手机械地动着,就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僵尸。
行尸走肉般,没有丝毫生机。
崔启墨阴沉着脸走到她身后,冷冷地说:“你不觉得奇怪吗,晚膳后,从小随你长大的婢女鸳鸯,就没有踪影。”
婉贵妃就像没听到,依旧梳着头。
崔启墨看着镜中那个有着绝世容颜,却无丝毫生机的女子,凑近她的耳边,残忍地说:“她已经死了。朕命人乱棍打死的。”
婉贵妃只是眼皮动了动,轻轻抬眸看了一眼镜中那个尊贵无比的男人,再次垂眸,依旧没说话。
崔启墨死死盯着镜中人的脸,“因为,她做了不该做的事,向宫外传递了不该传递的消息。”
婉贵妃握着玉梳的手蓦地用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气息有些不稳。
不过只是片刻,她便平静下来,放下玉梳,淡淡地说:“皇上高兴便好。”
一股怒气从崔启墨心底升腾,“你就一点不伤心、不难过吗?鸳鸯可是从昌国跟你一起过来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就冷血至此,听闻她的死讯,竟然能做到如此无动于衷?”
婉贵妃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难道我伤心难过了,她便能起死回生?”
崔启墨瞟了一眼梳妆台上玉梳:“难道在你心中,除了靖王,任何人都不值得你关心?包括你自己的亲生儿子,甚至包括你自己!?”
说罢,他怒气冲天地伸手一把抚过妆台。
妆台上的物品,悉数跌落在地。
其间夹杂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玉梳在冰冷的青砖上,断裂成三截。
婉贵妃身形一顿,怔怔地看着地面。
然后,她走过去,缓缓蹲下,将断裂的玉梳捡起来,又慢悠悠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丝帕,将残缺的玉梳,一块一块地放到丝帕中。
她的动作很温柔,也不恼怒,那双美丽却无丝毫神采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柔情,就像在看着她最爱的爱人。
“臣妾要休息了,皇上请回吧。”她的声音,也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崔启墨喘着粗气,拼命压制着心头的怒火,拂袖而去。
这个女人最让他恼怒的便是这一点。就像你用了把大铁锤,狠狠地砸下,想得到她痛恨的反击时,却发现大铁锤砸在了一堆棉花上,没有任何着力点。
这种不能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她几乎不与他说话,可每次在她面前,他都感到很被动。
寝殿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婉贵妃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她死死地拽着那张包着玉梳的丝帕,因为用力,她的手更显苍白。
两行泪,从美丽的双眸滑落。
“婉姨,您一定要好好的,我会救您出来。只要父皇有动作,我就有机会救你出宫,摆脱这冰冷皇宫的桎梏。您得回家,知道吗,您得回家,回到昌皇身边,所以您首先得活着。这边的事,交给我……”耳边又回响起崔宏靖曾对她说过的话。
是啊,回大昌。
自从和亲到真国后,她便再没回过她的故土,再没能见过她最亲的亲人——昌国皇帝。
她好想回到以前,那个骑在马背上,在草原上驰骋的少女,那爽朗的笑声,再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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