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太后没等来平津公主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反而让她更是担忧。
那孩子才十四岁,一向乖巧,又善解人意,要送她去西陵和亲,太后是十二万分不忍。
可她也知道,皇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在做出这个决定时,内心一定也是极不好受的。
“匡嬷嬷,扶哀家去看看平津。”太后等了两日,终于等不起了,想亲自过去看看。
匡嬷嬷只好扶着她,慢悠悠地朝浣纱宫走去。
平津公主乃贤妃所出,母女俩住在浣纱宫。
贤妃本是嫔位,前日皇帝才下旨,提了其位分,封为贤妃。
一则是为了安抚贤妃,二来也是为了提升平冿的身份。
浣纱宫里,平津正怔怔地坐在院子里,看着屋檐上最后一堆积雪慢慢融化,再慢慢滴落。
“一滴,两滴……”她轻声数着。
贤妃站在屋檐下,看着女儿的模样,心如刀绞。
她知道,从皇帝那道圣旨送到浣纱宫那刻起,那个天真活泼的平津,便再也看不到了。
才进宫时,她还有些想法,想生个儿子,今后能母凭子贵。
可皇上一向不宠她,也极少诏她伺寝。
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生下来却是个女儿。
一开始,她有过失望。可很快,她便爱上了那个从她身上掉下来的糯米团子。
渐渐地,她也没了其他心思,一心扑在女儿身上。
小糯米团子,成了她的贴心小棉袄,也深得皇帝和太后喜欢。
在她印象中,皇帝那些公主中,平津是他最宠爱的。
女儿渐渐长大,她的一颦一笑、一滴眼泪,都能深深牵动她的心。
她此生已无所求,甚至不求皇帝的宠幸。
她惟愿唯一的女儿,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长大,今后能有个好归宿。
她也发过誓,要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她。
可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皇帝直接一道圣旨就下来了,很突然。
那晚,已经多年未宿过浣纱宫的崔启墨,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夜。
崔启墨跟她说了很多,很多。在她印象中,皇帝从未如此同她说过话,甚至她这一生和他说的话,都没有这一晚说的多。
她看得出,对于送平津去西陵和亲一事,皇帝是心疼的。说起这事时,他甚至眼中还闪动着泪花。
她便明白了,此事已成定局,她能做的,便只有说服平津接受。
“要怪,就怪母妃将你生在了皇家!”贤妃流着泪说。
平津却出乎她意料的平静,“母妃不必难过,女儿什么都明白。父皇说得没错,女儿是大真的公主,一出生就享尽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所以,只要国家有需要,公主就有责任和义务去,牺牲。”
贤妃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平津就是太懂事了,才让她如此心疼。
她甚至希望平津能大哭一场,或者情急之下做点什么出格的事。
那样,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的痛,或许会少一些。
太后站在门外,默默地看着母女俩,默默地听着母女俩的对话,忍不住就哭出了声。
“皇祖母——”平津听得响动,跑了过来,扑进太后怀里,“皇祖母别哭,平津明年才离开的。还有一年时间,还可以为皇祖母捶捶腿,为皇祖母绣绣花。皇祖母做桂花糕时,平津也还可以打下手的。”
“平津……”
匡嬷嬷的眼睛也红了,如此懂事的孩子,谁不爱?
偏偏她的亲生父亲,就舍得!
帝王的心是不是太大,大得能装下一个国。
可人们不总是说家国天下么?家呢?
为了国,就可以不要家么?
帝王的心是不是太小,装了其他东西,真的便装不下自己的家了?
***
靖王府。
崔宏靖木讷地立在那棵桂花树前。
已经立春,院中的柳树都抽出了嫩绿的芽苞。
可这棵桂花树,没有丝毫要发芽的迹象。
“翔,你说,它是不是已经死了。”他轻声问。
看着自家王爷这副模样,庄翔心里也难过。
这棵树对王爷有多重要,他最清楚不过。
“王爷,这不才立春吗?您莫急。”庄翔准备好好劝劝王爷,“这树呢就和人一样,有些人长得着急,有些人就比较迟缓。譬如属下,三岁了还不会说话呢,你看如今不也是好好的么,既聪明又能干的……”
崔宏靖瞥了他一眼,“照你这么说,这树即便活过来,也废了。”
庄翔:王爷,人都是有自尊的好不好。
“翔,王妃离开京城,却将温乙留下了,你可知其中缘由。”
庄翔摇摇头,“王妃对外只说留下他,若相府有什么事,也能有所照应。王爷放心,属下已经安排了人,暗中随行,一定不会让王妃有危险的。”
崔宏靖没再说什么,抬头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空,叹声道:“这样的天气,实在不宜大军出征。”
“王爷不必担心,京城还有梅丞相在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