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丫娘在桂花的催促下,赶紧洗脸梳头,不然她现在还能干什么?做饭肯定是不赶趟了,况且这会儿她也没心思点火刷锅了。
随便桂花咋调理秋丫爹,她不想无所适从地杵在旁边观看,即使秋丫爹已经认怂了,她一点不觉得解气,也没有丝毫的快意。
说皮说不了瓤,两口子吵架,局外人参与进来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一方暂时的妥协只不过迫于压力,哪怕桂花是秋丫娘最亲近的人,因为不了解真相,很难就事论事。
秋丫娘每天早起做熟饭吃完了之后,如果时间充裕,总是磨磨悠悠地收拾一下这个、整理一下那个,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动身出门。
昨晚跟秋丫爹争吵完,没吃饭就眯下了,早晨强打精神起来,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酸软无力,比干一天活还要累。
可该做的事一点都不能耽搁,一个不如意就撂挑子、不是她的风格。从小寄人篱下,在吃苦耐劳上有着超乎寻常的韧性,但凡能爬起来,就不想偷懒。
毕竟还有一双儿女,不能让他们因为父母之间有矛盾过的小心翼翼,这可能是女人们的通病。
每次夫妻闹别扭,或者关系出现裂痕,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想离开男人、想离家出走、甚至想去死。
回头因为孩子们又隐忍下来,也就当时想一想过过心瘾,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
秋丫娘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本来她也不爱打扮自己,只以干净整洁示人,所以每天用在梳洗上的时间也就几分钟。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急于离开这个家,离开几个最亲的人,她要放空自己,如果不上班,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发一次疯。
推起自行车,没等出大门口就骑了上去,一下子冲到大街上,单薄的身子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颠簸着,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跳跃着逃走了。
看似在阳光下悠闲地啃食着青草,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实则无时无刻不在东瞅瞅、西望望,一旦有风吹草动,马上张惶失措。
在防备捕食者的同时,还要顾及孩子们的安危,因为没有抵抗能力,只能先躲藏起来,不然很快就会被撕碎。而更大的危险来自暗处,是猎人们的冷枪。
日月没有变,天地没有变,山水树木依然存在,因为经历了种种,心态已经变了,这个再熟悉不过的环境,竟让她如此不安。
昨天在单位被螳螂一样的车间主任砍了一刀,而后在路上长贵又像苍蝇一样,在旁边搅扰了一番,回到家被秋丫爹这只蜂子又蛰了一下,真是很衰的一天。
本来生下来就是一张白纸,需要认真地用心去描绘,可不知不觉发现已经布满了涂鸦,待想擦去的时候,却发现不管怎样都会留下痕迹。
真想把所有的一切都抹煞掉,让自己再次成为一片空白,哪怕最美好的部分也不要了,宁愿让它们为那个不堪的风雪夜殉葬。可是回忆如影随形,活在人世间是怎么都甩不掉的。
都说世间男女总是伤害最爱他的那个人,秋丫娘又想起了秋丫爹暴怒时的含沙射影,难道在他心里自己竟是一个不安分的女人吗?
可是自己毕竟有过难以启齿的过往,眼下她有点糊涂了,弄不清是秋丫爹伤害了她,还是她伤害了秋丫爹。
不过她眼下揣着的烦恼和忧伤是真的,她把自己的快乐又弄丢了。
她仰望了一下天空,眼泪忍不住滑落下来,那个可怕的风雪夜不断地出现在脑海里,恨意瞬间冲上脑门。
因为愤怒,两只手不自觉地使劲攥紧了车把,关节都已经发白了,真想一下子跳回到那个夜晚,拼死把那个人干掉。
……
见姐姐已经走了,桂花压根没在她嘴里问出什么,转而‘审问’起秋丫爹:
“你跟我说说,我姐你俩到底咋回事?”
“她不是都告诉你了吗?”秋丫爹忿忿地反问,以为秋丫娘早已在桂花跟前拍了自己一身不是,所以桂花才对自己‘黑眼风’似的。
“胡吣,姐姐要是跟我说了,我还非听你啰嗦一遍?再说我姐的体性你还不了解?你俩吵完架,她啥时候跟别人编排过你?以为都像你呢?一点没担当,先把自个摘落干净。”
秋丫爹这才轻描淡写地说道:“嗯……就是下班回来见我没做熟饭。”
这话桂花打死都不会相信的,马上反驳道:“屁话,我姐啥时候指望你做饭了?真是没良心,谎都撒不圆全。”
“就那点事,爱信不信。”秋丫爹没好气地回复。
桂花紧盯着秋丫爹问道:“看你这么藏藏掖掖的不敢说实话,不会是把我姐打了吧?”说完,看向秋丫,用眼神求证。
秋丫摇了摇头,否定了桂花的猜测。
秋丫爹急着辩解:“哪有你这样冤枉人的?再咋着,我也不会对她动粗吧?”
桂花这才放下心来,心想:姐姐心眼小,脸皮薄,姐夫嘴头子不让人,两口子打过闹过,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有一个人低头服软也就自行化解了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