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丫在被窝里‘嘎嘣、嘎嘣’地嚼着冰溜子。本来处于浅睡中的秋生马上睁开眼,循着响声看向姐姐,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嘴巴,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这时候爷爷来了,随同抱了捆苞米秸秆的秋丫娘一同进了屋。
爷爷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大的牛皮纸包,秋丫和母亲神情为之一振,眼睛死死地盯着,因为爷爷那天承诺了会送死羔子肉来。
待爷爷把纸包打开,母女俩惊喜万分——竟然是一大块羊腿。
秋丫爷爷白天黑夜都在饲养院,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回家,看情形是从队部直接来的。
随后,爷爷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羊‘嘎啦蛤’,‘哗啦’一下放到秋丫被窝里,一副讨好的姿态:“丫丫,看爷爷给你带了啥好玩的?”
“哇,爷爷……真好看。”秋丫用稚嫩的小奶音欢叫了一声,正是爷爷所期待的样子。
这些‘嘎啦蛤’只有手指肚大小,看来都是小羊羔身上的,已经把筋膜刮得干干净净,磨得锃亮,而且大小一般,特别精致,爷爷还用染料涂成了红色,秋丫稀罕的不得了。
爷爷又把目光转向秋生,见他把被子蹬到了一边,爷爷把自己那双指甲缝里满是黑渍、关节已经严重变形的大手放枕头底下捂了一下,然后拨弄着秋生胖乎乎的脸蛋:“来,乖孙子,给爷揪个鸡吃!”秋生抓起爷爷的手就往嘴里放……
爷爷还带来了一小绺马尾,不一会儿就把它们做成了一个个套子,又去灶坑拿了几根苞米杆,把套子挨个嵌到上面。
然后去菜园子里找了一块空地,把雪清扫干净,把做好的几排套子固定住,跟秋丫娘要了点秕谷,均匀地撒在四周,只等麻雀们自投罗网。
趁爷爷忙活的功夫,秋丫娘赶紧做饭,想让他吃了再走。
没等饭做熟,秋丫爷爷已经弄好了一切并叮嘱秋丫娘:“兰儿,勤了望着点,套住了就赶紧解下来拿屋里,不然被别的家雀看到就知惊了,也防着猫给叼了去。”
“知道了!爹,快进屋暖和暖和,饭马上就好。”秋丫娘生怕秋丫爷爷等不及吃饭就走,忙得盆朝天、碗朝地的。
“不了,你们吃吧!我回家去,你娘肯定等急了。”秋丫爷爷说着,往大门外走去。
出了大门口,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返回来轻声跟秋丫娘交代:“羊肉的事,可不敢声张,你自己个儿知道就行。”
……
秋丫娘本来已经把玉米面饼子贴到了锅里,又片下一块羊肉,切成薄薄的肉片,只等饼子熟了揭锅之后,直接把羊肉放进压锅水里熬点汤,让公公热乎吃上一口。
秋丫爷爷执意不在这儿吃,秋丫娘看着切的大半碗羊肉片,分出一半要往锅里倒,可临了还是犹豫了,把锅里的水又舀出来一些,从碗里只抓了一小捏羊肉放进去,心说:还是做给秋丫自己吃吧!难得的好东西。
然后,她把碗里剩下的羊肉跟羊腿一起包好,放到篮子里,小心翼翼地挂到了房梁上,免得被老鼠偷吃了。
秋丫娘把玉米饼掰碎放到碗里,把羊肉挑出来放进去,然后浇上两勺汤,是给秋丫的。
自己也做了一碗没肉的,刚要端到炕桌上去,想想又放回到锅台上,从秋丫碗里夹了两片羊肉展放到自己的饭碗上。小丫头鬼精,看母亲没有,她是不会吃独食的。
秋丫一边说好吃,一边狼吞虎咽地大口往嘴里扒拉。秋丫娘尝了一片羊肉,又香又鲜,觉得没有比它再美味的东西了。
趁秋丫不注意,还是把另一片肉放进了她的碗里。
秋丫娘一边吃着,一边把碗里泡碎的糊糊喂给秋生,见他吧嗒着小嘴吃的香甜,再抬头看看秋丫,鼻尖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娘几个吃着美味的早餐,秋丫娘守在一双儿女身边,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划过心田。
大地被白茫茫的冰雪覆盖着,鸟儿们无处觅食,在饥饿的状态下,会铤而走险,进入村民院子里找吃的。
很多人都会利用这样的天气捕捉些麻雀给孩子们开开荤,有像秋丫爷爷那样下套子的,也有支个筛子或筐子扣的,还有用弹弓打的。
吃完饭,秋丫娘小心翼翼地把火盆端到炕上,把灶膛里红红的炭火用铁锹铲着装了满满一盆,屋子里顿时漾起一股暖流。
火盆显然还没完全干透,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就冒起了热气,好在秋丫不淘气,不会随意挪动它。
秋丫娘过一会儿就把门打开一条缝,观察有没有麻雀上套。
看了不知多少次,终于,有一只正在那儿扑棱着翅膀,秋丫娘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摘下被套住的麻雀。
本来拿回屋想给孩子们当玩物,可是把麻雀脖子上勒的紧紧的马尾套解下来后,发现它已经断气了。
秋丫娘用小木片拨弄了一下炕上的火盆,见下面仍旧有很多红红的火炭,遂把那只死麻雀埋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翻出已经烧得黑糊糊的麻雀,一股焦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扔到地上磕打几下,扒去外皮,再把已经烘烤的抱成一团的内脏清理出来,然后把香喷喷的鸟肉递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的秋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