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度禅师看着娄晓月,等着他往下说。
娄晓月悠悠一叹,说道:“那天我跟着迎新的队伍上山,躲在树后,看见梅争背着他媳妇出来。”
“那情景,让我忆起了往昔岁月……所以我临时改了主意,不想打扰他们的婚礼。”
九度禅师沉默,当年娄晓月与凤舞菲相恋,宛如一对璧人,不知羡煞了多少年轻男女。
然而正当两人谈婚论嫁之时,突然传出噩耗,娄晓月失足跌下山谷。
因为娄晓月的死讯,凤舞菲肝肠寸断,从此后封心悟道,终成一代传奇人物。
“凤掌门知道你没有死吗?”
娄晓月摇头。
九度禅师轻轻一叹,问:“你有何苦衷?竟忍心让她为你心如死灰。”
娄晓月沉吟了片刻,说道:“难道我要告诉她,是她师父,亲手将我打下悬崖吗?”
饶是九度禅师定力再好,听到这话,也不禁脸上变色。
“当真?”
这句当真,并非是质疑,而是不敢相信。
其实以当年娄晓月的天资,也是御剑门年轻一辈中,屈指可数的人物。
若非如此,凤舞菲也不会与他倾心相恋。
九度禅师相信他没有诬指,凤舞菲的师父是曲凝菱,当年是百秀门的大长老。
在娄晓月传出死讯之前,曲凝菱的确曾去过御剑门。
再者,若非如此,娄晓月没死,又岂会不去找凤舞菲?
娄晓月悠悠开口:“她师父跟我说,她是百秀门三代以来,难得一遇的奇才,本该专注道心,以求大成。”
“可因为我的缘故,她已然无心修炼,只想与我双宿双飞。”
“她师父希望我能帮她斩断情缘,令她回归正途。”
娄晓月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与她争辩,我说,人活一世,就敢从心所欲。”
“我们相识相恋,本就是造化姻缘,她师父不该横加干涉。”
“后来我与她师父吵了起来,我说,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一定要娶舞菲。”
娄晓月露出一抹繁杂地笑意:“然后,她师父就将我打落悬崖。”
九度禅师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以你当年的修为,受曲老一击,如何还能活命?”
娄晓月点头:“确实应该被打死了,可能是她心中有愧,所以未出全力吧。”
九度禅师缓缓点头,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你既然未死,为何不回御剑门?”
娄晓月眼色一冷:“我回了,我回去找我师父,求我师父为我做主。”
“但是我师父却说,兹事体大,既然人家不愿意,让我就不要勉强了。”
“我当时心灰意冷,直接走了,没有留在门派养伤。”
“我本想去百秀门找舞菲,哪怕是死,我也得死在百秀门里面,让舞菲知道她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到这里,娄晓月又一次沉默。
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走在路上,我晕倒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在一间破屋里,像是祠堂。”
“是我第二位师父救的我,他当时说,他并非是有意救我,如果我活不过来,他就把我烤了吃掉。”
娄晓月的语气中,有戏谑,也有苦楚。
“当时他问我要去哪里,我实在心里憋屈,就把我的事都告诉了他。”
“我第二位师父对我说,你去找她没用,你去找她,只会让她看着你死,甚至可能还会害得她跟你一起死。”
娄晓月深深的叹了口气:“他说得对,曲凝菱能杀我一次,就能杀我两次。”
“第一次,她或许还会心中有愧,但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心软。”
“如果让舞菲亲眼看着,她师父将我打死,那她可能也不活了。”
说完了这些,娄晓月话锋一转:“大师,你可愿主持公道?”
九度禅师皱眉,主持公道?为梅争?
“娄掌门,陈年旧事,口说无凭,恕老衲难为此事。”
娄晓月微笑,起身合什,说道:“晚辈不为难大师,晚辈相信,天理昭昭,总有人会主持公道,告辞。”
送走了娄晓月,九度禅师回到禅房,静下心来仔细琢磨。
娄晓月来找他主持公道,这是什么意思?
一件旧事,时隔近二十年,而且没有任何凭据,任谁也主持不了这个公道。
再者说,丰儒清是烈刀门的大长老,金丹巅峰。
不管是修为还是德望,都不是随便谁站出来指证,就能做数的。
哪怕这个古行真的是他的外甥。
哪怕梅争的爹娘真是他授意害死的。
只要丰儒清自己不承认,谁也不能逼他就范。
娄晓月虽然性情有些狂傲,但并不冒失,更不傻。
过了二十多年,经历了许多事,如今又做了幻少城的掌门。
娄晓月应该更精明才对,不应该像这样,带着古行四处游说,想凭一面之词就给丰儒清定罪。
猛然间脑中灵光一闪,九度禅师顿悟。
娄晓月根本不是要谁来主持公道,而是要说服所有人都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