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抹晨阳斜斜射入院内,又是风和日丽的一日。
这日,天气大好,天还未亮沈安宁便起了个大早,睡了足足五个时辰,整个人精神奕奕,元气满满,是最良好的开端。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去往书房请陆绥安过来一并用膳,这是前世头五年里一日不曾落下的事情。
如今,时隔一个多月,沈安宁已渐渐调整好了情绪。
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的拒之门外,这日陆绥安竟破天荒的没有过来。
沈安宁有些意外,又不觉得意外。
意外是,印象中的陆绥安并非小气之人,他从不轻易与人置气,不与妇人计较,是陆绥安骨子里的礼教和认知,亦或是他骨子里淡泊,压根不屑于此。
不意外是,陆绥安是个只遵循本心之人,他来或不来,只因他本身想来或者不来,与旁的事物并不相干,例如昨夜之事。
若是从前,陆绥安不来,沈安宁定会亲自体贴入微的提着食盒送到书房,直到亲自服侍夫君用下。
而今,沈安宁依然亲自了,亲自吩咐了。
她吩咐浣溪将食盒添满,送了过去。
随即,将姚妈妈请了来,给她梳头绾发,并让手巧的红鲤、白露二人在一旁学着。
桃妈妈原是萧氏院里的梳头娘子,只因年岁大了,被放出府了,沈安宁院里的多是些生丫头片子,便特意请了今日来给她梳个庄重的头,顺便教教底下的小丫头。
姚妈妈见沈安宁桃花玉面,耀若春华,又见其肌肤似雪,面色娇嫩,一双桃花眼尤为清澈透亮,看人时自带三分笑意,骨子里透着深宅大院里罕见的清澈善意,不由微微纳罕。
心道传闻中这位新进门的世子夫人粗鄙不堪,庸俗卑贱,姚妈妈脑补的是一副五大三粗,面颊黝黑粗糙不堪的乡下妇人形象,没想到本人竟这般温婉耀眼,心道这模样的也不算委屈了世子啊,传闻简直太过匪夷所思了,真真信不得。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只连连赞道:“夫人桃腮杏面,这面相是顶顶好的富贵相,将来定是富贵逼人。”
说话间,以过来人的眼光依稀可探,年轻的面庞美丽娇嫩,独独缺了些妇人该有的妩媚滋润,一时暗暗提点道:“恕老奴多嘴有一言,还望夫人莫要责怪。”
说话间,只见姚妈妈手中动作飞快,嘴上亦是一张一合,过来人的敏锐言语便精准吐露了出来道:“所谓夫妻夫妻,独夫者不成夫妻,独妻者不成夫妻,唯有夫与妻二者合一体方为夫妻。”
说着,只见姚妈妈深深看了沈安宁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这分房而睡的习惯可不好,新婚伊始夫人便该将世子牢牢拢在屋子里头才是,新婚初期便该养好习惯,这习惯若养成了,夫妻关系自然牢不可破了。”
姚妈妈听闻世子与世子夫人关系不睦,传闻世子对这位世子夫人不喜,今日又见二人似分房而睡,免不得以过来人身份卖老一番。
她是肺腑之言,全是看夫人面善,这才托大开口,若换个别的姿态高的主子,才懒得多嘴倚老卖老。
说话间,又微微笑着道:“夫人别看世子面冷,却是个重情义的,老奴就是在世子小时候为世子梳过几回头,世子竟还记得,上回世子夫人大婚时还让老奴多吃几杯酒。”
若搁旁的主子身上,才不会惦记她们这些老掉牙的奴才呢,嫌埋汰。
沈安宁知道这个姚妈妈是一番好意,若是前世,一准羞红了脸颊,而今,倒也不曾反驳,同时不免惊叹这位老人家的好眼力,只往这屋子里头一站,竟点出了她与陆绥安夫妻二人之间的症结所在。
前世,陆绥安一心公务,所有心思全都扑在了案子上,他一月里至少有大半个月宿在了大理寺,好不容易回府亦多在书房整理卷宗,她们成婚七年来形同分居,她常年独守空房,是以夫妻感情极为冷淡。
到死前,她竟都快要想不起丈夫陆绥安究竟是何模样了,只剩下一个永远转身的背影,在脑海中渐渐模糊,渐行渐远。
遂只冲着姚妈妈笑笑,道:“多谢妈妈提点。”
说话间,以指尖沾了些盒子里的口脂,摁压在了唇瓣上。
前世,陆绥安不喜脂粉,嫌弃香粉味刺鼻,沈安宁便七年如一日的素面朝天,而今,她偏要广施粉黛,浓墨重彩。
待将头发绾好后,白桃将成亲时皇后娘娘赏赐的一枚点翠如意大凤钗小心翼翼地从锦盒中取出,佩戴到了沈安宁发间,下一刻,只见白桃佝着身子凑在沈安宁的面庞前,呆呆愣愣在了原地。
直到沈安宁往她脸上掐了一把,道:“怎么傻了?”
白桃一愣,这才骤然如梦初醒过来,揉了下脸,将身子一闪,忙郑重其事亮出了身后的铜镜,一脸激动和亢奋嚷嚷道:“夫人,你瞧瞧,镜子里头的仙子是谁?”
白桃献宝似的动作将身后红鲤、白露以及春淇、雨墨等人悉数吸引了过来,团团将沈安宁围困在了梳妆台前,众人追随着视线朝着铜镜里一瞅。
下一刻,只见红鲤捂住了嘴,忍不住惊叹道:“好美。”
白露则瞪大了双眼。
雨墨怔怔地盯着铜镜,片刻缓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