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见面后,苏檀觉得日后只要自己还在宫里多留一日,这位皇孙没准就还会来找他,果不其然,距第二次会面没多久,皇孙再次悄悄召见苏檀,问他愿不愿意假扮穿上太监的衣服,假扮太监随侍左右。
苏檀对他奇怪的想法逗得有些乐,假扮太监并无不可,不是真来一刀他都能接受。不过他好奇的是皇孙为何想要他随侍左右,他的侍卫身份确实不方便随时召见,但是他不嫌麻烦,侍卫上班点卯,自由度比太监高多了。
“启禀殿下,末将从未修习过宫中礼仪,怕是会御前失仪。”
“孤可以让老太监教你,况且在钟粹宫,你大可自由些。”
一番话说得强势,苏檀还想搬出的音色喉结等问题来辩驳也辩驳不成了,再说下去怕是会让他恼,身在宫中,还不能得罪皇孙,便点头应允。
有老太监教习礼仪规矩,苏檀接受“太监”身份转变很快。毕竟是皇孙冒着风险亲自提点的人,一些欺压新人的规矩放在苏檀身上也不适用,他学习模仿能力又强,刻意观察之下,很快行为举止上与太监差不太多。
身份变成了“太监”,距离皇孙更近,观察到皇孙每天起得比他还早,梳洗完毕就准备上课,听之乎者也,心怀下民,尽管自己也是饱读诗书,听孙承宗讲课还是觉得有点昏昏欲睡。
讲课间隙和中午有一点休息时间,基本也就吃饭喝水、稍微放空一会,就是看书习字,一晃一日过去,接近傍晚的时候皇孙才有较为充裕的时间拿起刻刀,下手刻琢。
除了学文,还有固定日程练习骑射。在这天,皇孙会和苏檀多聊几句,对他入宫做侍卫之前的经历颇为好奇,主要是问他一身本领是如何练就的。苏檀含糊其辞,说自己原本是辽东铁骑,常年征战,练就了一身本领,也落下了不少病根,等到实在力不从心的时候,故离开军营,托人脉关系回到中原腹地来了。至于当上侍卫,又是另一桩事。
苏檀说的来历压根经不起细究,好在皇孙也无意细想,对他的态度更亲近了些。
皇孙本就喜好骑射,不过到底没真正上过战场,有空不免要求苏檀多讲讲战场上的故事,而苏檀觉得战场兵营上那点事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日常训练排兵布阵,养甲养马,挨上官的骂,闲着没事关心关心这个月的欠饷能发下来多少和下顿吃什么,开黄腔变着花样骂爹骂娘,这些肯定不能说出来污了天潢贵胄的耳朵,只能拣一些尽可能温和的笑话和趣事给他听。
皇孙生于深宫长于深宫,因父亲不受皇爷爷喜爱,生母又备受李选侍欺压折磨,童年不算幸福,对朱红宫墙之外的世界充满了朦胧且模糊的幻想与渴望。想看看书本上、老师口中所说的百姓生活到底是怎样。他们吃的什么,穿的什么?还有多少还吃不起饭的人?他们对大明还忠心吗?
对他这些问题,苏檀也没法给出真正明晰的答案。
他觉得皇孙年纪还小,不适合这么快真正了解到民间疾苦,一些事情知道得太过明白了,又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几乎肯定会冒出激进且根本不切实际的想法和建议,对民众的情况不仅没有改善机会,还会把自己陷入东林党人的口诛笔伐中。
一个年轻的皇孙如何斗得过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油条?权衡之下,苏檀觉得还是先不说为好。
他能做到的,就是浅显而隐晦地暗示一下其实民间不是完全风调雨顺,仍有相当数量级的穷困和暴动,不过这些事情皇孙暂时接触不到而已。您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儒政,争取将来成为一位中兴明主。
中兴明主。这或许是每个心怀志向的皇子皇孙都向往的目标,马屁拍对了地方,皇孙很开心。由是对苏檀宠信愈深。
苏檀凭着皇孙给的权利与方便,悄悄带进来不少市面上的名店糕点和精巧小玩具,让皇孙很是开心,很快他在内监中的地位堪比乳母客氏。
且说这位乳母客氏本该早就离宫,却迟迟不离,还做起了皇孙饮食掌勺一事,皇孙也爱吃她做的菜,私底下也会让苏檀品尝一二。不过苏檀对这位乳母印象不好,观其面貌,虽五官端正,但眼神不正,上看下看就是一副好财薄情的面相,日常言行里更对家中的丈夫孩子毫无顾念的意思,一心一意一力讨好皇孙。皇孙性情敦厚,也感念乳母好意,对她颇为依赖。
皇孙顾忌憎怕李选侍将来垂帘听政,但在苏檀眼里看来,这个客氏反而更有后宫干政的潜力,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大明气数星火飘摇,危如累卵,多一个乱搞的女人,也算是正常的事。
他除了追寻神器,对权力没有任何兴趣,想着太子即位,皇孙封为太子,说不定他能找到机会调出皇宫。
虽然有时感觉这个希望有点儿渺茫,但是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与耐心。
六月的某一日,吃过苏檀从外带进来的梅子糕,皇孙在夜里叫苏檀到跟前来,遣退其他太监,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东西:“爱卿,给你的。”
是一方光泽温润细腻的青白玉子冈牌,正面刻莲花荷叶,反面刻介甫公的诗句,雕工精美,在室内烛火的照耀下宛如一块凝脂的豆腐。
“孤念你出宫带进来这么多东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