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地脱下上衣,要脱裤子的时候,苏檀还相当礼貌地转过了身。
塔希尔脱了个精光,慢慢把自己浸入一桶的热水里,在热水包裹不到的地方感觉铺天盖地的冷气涌上来,好像要撕咬开皮肉侵入到骨头里,马上下蹲让热水淹过了脖子。
苏檀走过来捞起水面上的布巾,拧至半干,叠了一叠,按着他后脑勺给他洗脸。
“呜呜咕噜咕噜咕噜……”
飞溅的热水把猫赶走了。
苏檀擦洗得仔细,从脸到耳朵到下巴整个认认真真搓了个遍,搓到塔希尔觉得有些疼,等放下布巾,塔希尔的面庞被热气暖透,红扑扑的。
苏檀打湿肥皂,搓出满手泡沫,勾起下巴让他抬起头,带着淡淡牛奶与金盏花花香味的泡沫围绕堆积在肩颈上,顺滑地抚摸过每寸肌肤,抬起胳膊,腋下重点照顾,再就是胳膊。
擦洗背部时苏檀格外用力。塔希尔感到一阵羞愧,本来他是欠债的奴仆,应该是他来干活才对,结果现在主人来为他洗澡?
隔着朦胧的水汽,苏檀好像没觉得这颠倒过来的侍候关系有什么不对,专注于搓他的脖子上沉积产生的垢线。
泡沫依次涂抹下来,塔希尔上下被洗了个透,洗澡水的温度也降下来了。苏檀终于开口:“出来。”
塔希尔小心翼翼地爬出浴桶,苏檀快速用干布巾擦拭干他身上的水渍,从柜子里抖出一方雾蓝色穗带毯子裹在塔希尔身上。
毯子很薄,接触到肌肤迅速积攒起来温暖的气息。绒毯惊人地贴肤柔软,像裹了一片轻飘飘的云,纺织的经纬线格外细腻精巧,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人手能织出来的,毯子上还绣着带叶的花果。
他紧紧拉着毯子不敢松手,毯面太柔滑,这就是传说中的丝绸吗?
苏檀拿起衣服看了下,一件件给塔希尔套上,毯子褪下来,随意堆积在一边,穿好衣服后。苏檀问:“现在还冷吗?”
“不冷。”
“还需要我帮忙吗?”
塔希尔急忙摇头:“不需要。”
苏檀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牵着他手走到镜子面前:“看,现在就干净多了。”
塔希尔看着镜中的自己,脸庞干净,肤色神奇地白了好几度,看着居然有些贵族少爷的派头了,有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
以前就算在河里洗澡,也是很简单地搓一下,自己闻着没有太严重的异味就行了,从来没有像今天彻底地清洁过,好像脱去一层石皮,露出真正的本貌出来。
面貌焕然一新,仿佛生气勃勃地开启了全新生活。
带着一些期许、茫然与不安。
入夜,塔希尔躺在柔软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床太软了,太软了,躺得肩膀和腰难受,一点不自在。
他想念自己家那张黑黑的,粗糙的、板硬的小床,母亲在他还小的时候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哼摇篮曲,虽然被褥板结,还有臭虫出没,但是拿是他最熟悉的床,每天躺上床就能睡着,把好的坏的都统统扔给昨天。
睡不着,睡不着。
被褥很新很软很滑,也许街上最有钱的小商店老板菲尔逊睡的就是这样的床,但是他享受不了这么软的床的好,或许只有又冷又硬的小破床适合他。塔希尔想着,突然痛恨起自己这身卑贱的骨头,居然好的东西都享受不惯,说不清的委屈漫上心头,眼泪再次滑落。
抽嗒嗒地哭了半天,外面天似乎更黑了,他默默流着泪,被疲惫拖拽进了梦乡。
塔希尔第一次睡这么久,以往他再贪睡,父亲也会早早起来,把他摇醒,让他起来跟着他去干活。他一睁眼,恍惚觉得好像回到了家——这里并不是家,被子还干净柔软,他睡觉流的口水把枕头打湿了一大片,有些慌张地坐起来,窗户漏下来的日光已经明耀得晃眼了,街头人流如织。
塔希尔心跳如鼓,睡得这么迟了!
怎么海东青也不来叫醒他?他冷汗涟涟,快速穿好衣服咚咚下楼,一眼看到苏檀在厅堂正中不紧不慢地摇晃上半身,动作很是奇特,一步踏开,双臂舒缓地前后摆动。
不高兴猫兴味十足地在他腿边蹦来窜去,躺下来露肚皮打滚撒娇,但苏檀的动作没半分被雪里蕻干扰到,顶多慢慢挪了点位置。
塔希尔走到跟前,低着头说:“我……我睡晚了。”
“你年纪还小,睡好才长身体。”苏檀收步沉气,“昨天睡得好么?”
“……睡得不好。”
“觉得床太软的是不是?”
“嗯。”
“太硬的床对腰椎也不好,上来就给你睡太软的床,你也不适应,抽一床褥子试试,慢慢习惯就好。”苏檀继续练自己的,塔希尔退至一边,看着苏檀的动作,有点糊涂:这是……在跳舞吗?
又根本不像跳舞。
一套五禽戏做完,苏檀闭目养神,搓手浴面。彻底结束后,他望着塔希尔:“刚才那套动作,你看着觉得怎么样?”
塔希尔根本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感觉……嗯,很厉害。”
苏檀点头:“这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一课。来,学我做,不用刻意追求模仿完全一致,能有六成像就可。注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