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共分五洲——东瀛、西荒、南阳、北敖、中元,五洲之上又各有一座神山,分别是星曌、闻玄、天启、空原、恒高这五座神山。
传说中,远古的世界荒蛮无序,五千年前正值域外天魔入侵,五大仙祖横空出世,驱逐外魔,又各济一洲,于高山上立人间序法、传百年仙道。待众生已渡,五祖更是放弃飞升,在高山上坐化,牺牲自己于天外筑墙,使五洲再无外魔之扰。
世人由此敬仙祖更甚,以高山为神山。时至今日,神山俨然已成为五洲各自的中心,无论是宗门还是城镇,皆以神山之上者为尊。
游苏自幼生活的出云城,便位处中元洲之南,受恒高神山庇佑。在这等偏僻之地能见到神山仙宗之人,颇有种不真实之感。
灵宝宗尽管不如恒高山第一宗玄霄宗那般举世闻名,但在中洲修士眼中也算声名显赫,也难怪游苏心中讶然。
“方才的邪祟之物,你见过几次?”凌真人也能理解,毕竟萍水相逢,三言两语并不能让这聪慧的少年彻底卸下心防。
游苏沉默了一会儿,回道:“回真人,这是第一次。”
凌真人听了低叹一声:“对邪祟之物,你又知多少?”
“还请真人赐教。”
“五洲之外是无际的深海,而深海之渊,是无尽的污浊。污浊腐蚀了大地,它们是一切邪祟的源头。”凌真人双手负背,语气平淡,可字字沉重,“邪祟污染了仙道,凡人成为它们愚弄的玩物,修士才是它们觊觎的猎物,因为它们迷恋的,是修士体内提炼过的精纯玄炁。”
“有人说,修行就是除尘祛垢的过程,而污浊就是修士们褪下的尘垢;也有人说,邪祟其实是修士们的心魔,所以污人心神无孔不入;更有人说,它们是几千年前外魔的残秽,腐朽着这个世界。迄今为止,对其来历众说纷纭、尚无定论。但唯有一点,颠扑不破!”
真人忽地声如洪钟,切齿愤盈,“邪祟,乃是五洲所有生灵共同的死敌!”
游苏心中也翻起惊涛骇浪。对于邪祟他也只是幼时从师尊处简单听过一些,可师尊天不怕地不怕,邪祟之物在他眼中譬如虫豸,耳濡目染之下游苏也从未将邪祟放在心上。
今日所见所闻,才知邪祟之恐怖。
凌真人见游苏哑口,还当襁褓中的少年无法理解邪祟之祸,叹道:“你是不是觉得,邪祟之物离你太过遥远?”
还未等游苏答话,真人似是想到伤心处,神情悲痛道,“你知那提灯鬼所食之人是谁?”
“是我师弟!是我亲如手足的师弟啊!”真人痛心疾首,此刻的他不再是一位师出名门、修为高绝的仙师,只是一个悲痛的老人。
“五大神山为护世人,合设辟邪司,我和师弟皆是辟邪司之人。师弟数十年恪守正道、斩邪无数,上個月他还告诉我他已准备好突破凝水中境,连灵丹都备好了!却在闭关前最后一次任务着了这提灯鬼的道!我追杀这邪祟百余里,至此却见到师弟已被它蚕食殆尽。他本有那么好的未来啊……天底下又有多少我司中人,为救他人死在邪祟手下呢?”
难怪这凌真人方才收那邪祟时喊得那般撕心裂肺。游苏受得情绪感染,只得默然道:
“真人节哀。”
凌真人深呼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心神。修道之人讲究清心,若非情到深处,他这种修为的老人也绝不会如此失态。
“我知道,你肯定很好奇为什么你明明是个瞎子却能看见这邪祟,而我对此并不惊奇?”
“回真人,确有此问。”
“那是因为,你见过比它更邪恶的秽物!”凌真人突然语出惊人、斩钉截铁,“我不在乎你骗了我!我只想知道,你在哪儿见过它!”
凌真人敏锐地察觉到,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少年剑眉微蹙,手指也微微地握紧了些。他阅人无数,清楚这是紧张的表现,望向少年的目光中也多了些愠怒。
“真人何出此言?晚辈……只是个瞎子……”
凌真人似是早就料到游苏会这么说,冷哼一声:
“冥顽不灵!邪祟之物光怪陆离,却并非无迹可寻!传说中有隐秘的三位大邪神——血肉之主,五行之主和梦境之主,它们偷走了天道相应部分的权柄并分给了自己的眷属,而自己却藏在世界最阴暗的角落里不断繁殖与窥伺。所以绝大部分已知的邪祟,伤人的手段都可归为血肉、五行和梦境三个类别。这提灯鬼便是梦主之属,行的自是惑人心神之事。”
“邪祟之物的强弱,也跟它们获得权柄的大小有关。而一旦有人直视过某眷属更强大的邪祟还没死,那同眷属更弱小者以后在他眼里便会无所遁形!这是源自权柄从大到小铁律一般的地位压制!”
“见过更深黑暗的人,自然再不会被更浅薄的邪恶威慑!哪怕你是个凡人!哪怕你是个瞎子!只要你还有意识,这条铁律就一定会生效!”
凌真人声势愈发高亢,直至最后仿若要穿云裂石。
游苏面情不定、双手握拳沉默不语。凌真人感觉得到,游苏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
“可是真人,我是先天失明,今日之前,我真的没看见过任何东西。”
游苏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