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
固山贝勒董额无疑就是这只初生牛犊,其言比之荆州满城被屠还要令满汉诸将吃惊。
请诛鳌拜?
这位贝勒爷是疯了不成!
跪在地上的不少满洲官员叫贝勒爷的话骇得似连呼吸都不敢了。
然让诸将意外的是,竟然有人出声支持贝勒爷的观点。
说荆州原本早已治平,若非鳌拜一昧招抚,一昧绥靖,将那叛将王耀武连同所部降兵强行安置于荆州,不加约束也不加限制,何以发生满城被屠惨剧,因而鳌拜要为荆州死难的驻防旗人负一切责任。
“不杀鳌拜,天理难容!”
出言支持董额的是正白旗满洲副都统阿密达,老姓他塔喇氏,早年豫亲王府侍卫出身。
显然,这位满洲副都统是多铎一系。
但这不是阿密达支持小主子请诛鳌拜的主要原因,更大的原因是现在白、黄四旗的争斗已经公开化、火热化,到了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候。
代表两白旗的苏克萨哈已被鳌拜利用荆州刺杀案逼的请辞辅政大臣,甚至自请前往孝陵守陵。
鳌拜却咄咄逼人欲要将苏克萨哈父子处死,一旦得逞,已经被不断削弱的白旗势必会被鳌拜一党清洗。
这对于两白旗出身的王公大臣而言,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因为,他们实在是被清洗怕了。
每一次清洗,意味的不仅是各旗牛录旗丁的重组调整,也是各旗利益的又一次洗牌,更是一颗颗人头的落地。
否则,四年前那帮被编入蓝旗的原白旗子弟,也不会气的在云南要保“明皇”造“清帝”的反。
都恨透了两黄旗,也恨透了顺治这个皇帝。
因此哪怕苏克萨哈其实是背叛多尔衮兄弟的小人,于白旗内部多尔衮兄弟一系势力眼中属死有余辜,但事涉两白旗根本利益,如阿密达这些多尔衮兄弟的忠心“奴才”们,肯定不能让苏克萨哈被代表两黄旗的鳌拜弄死。
苏克萨哈倒了,他们这帮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眼下的局面就是苏克萨哈这个小人,在替多尔衮“余孽”们扛起白旗的大旗,用自己的肩膀硬扛着白旗的未来。
鳌拜一旦得逞,白旗上下大难临头。
要知道当年摄政王多尔衮在时,可是几次要置鳌拜于死地的。
鳌拜之所以跟苏克萨哈死斗,何尝不是想将当年多尔衮强加给他的“苦难”还给其后人、党羽。
这才是康熙元年以来白、黄死斗的根源所在。
董额作为多尔衮亲兄弟豫亲王多铎之子,肯定不被鳌拜待见,其兄长信郡王多尼活着的时候,这一支还能在朝堂上有些影响力,起码这一支没人敢欺。
结果多尼带兵南征立下汗马功劳却被顺治以磨盘山失利为由罚银五千,尔后百般敲打后,多铎这一支的地位便是一降再降。
为何?
还不是顺治心中仍记恨着多尔衮兄弟么。
要不是顺治不久死去,恐怕信郡王的爵位都会被革除。
鳌拜一党是顺治两黄旗势力的嫡系,又都是当年多尔衮兄弟强力打压的对象,掌权后自是不遗余力打击两白旗,削弱多铎三兄弟后人在朝中的势力。
多尼死后信郡王的爵位宫中拟由已经十五岁的董额承袭,原因是董额同小皇帝一样都出过花子。
鳌拜却伙同索尼他们坚决不同意,最后让多尼年仅七岁的儿子鄂扎袭了信郡王爵。
无非就是怕年长几岁的董额成为信郡王后,会同他们过不去。
所以不管是两白旗的利益,还是自身利益,董额都不可能支持鳌拜,也对鳌拜恨之入骨。
这次被太皇太后启用随康亲王杰书南征,于董额而言肯定是一个难得亮相的机会,也是一個大展身手的机会。
本是一心一意想在战场上立下军功,再现阿玛三兄弟辉煌,重振豫亲王这一支雄风,让鳌拜他们好生看一看,未想荆州竟然发生叛乱。
于别人眼里这是大清和八旗的悲剧,董额却从中看到一举扳倒鳌拜的机会。
说一千道一万,不是你鳌拜绥靖招抚的那个姓王的降将,荆州何以出这么大的事!
少年人心性为促使董额毫不犹豫就站出来将矛头指向燕京正在同宫中“对峙”的鳌拜。
阿密达也看到了这一点。
荆州一反,苏克萨哈便没有罪!
有罪的反而是鳌拜!
鳌拜既然有罪,那就应该以死谢罪。
鳌拜一死,白黄的争斗局面肯定就要立即翻转。
被打压十年之久的白旗有望重新登上朝堂中心舞台。
不少官员都想到了此节。
白旗的肯定是精神一振,事大有可为。
黄旗的则必定是心中一突,目中充满警惕。
红、蓝两旗的则各有各的算盘。
至于蒙古、汉军各旗的将领,大多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管满洲的白、黄两旗谁压倒谁,于他们蒙古、汉军并无多大关系。
看热闹的心理较多。
杰书脑子转的不慢,也意识到荆州发生的事情传到燕京后,将会成为苏克萨哈的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