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柯斜那布满血丝的眼珠,李愔不禁一个颤抖。
本王就想欺负一下官员,怎么就惹上要吃人的摩罗了?
身边的亲事副典军杨道整幽幽地开口:“大王,小将提醒过你,上过阵、杀过敌的人,很可能会疯魔,到时候不分敌我,会一通乱杀的。”
史上多次莫名其妙的营啸,就是这么来的。
没事别惹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普通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疯起来有多狠。
就算柯斜把梁王给杀了,多半也轮不到绞刑,最多流三千里,过上几年照样活蹦乱跳地回来。
再说,吃点蜜唧、喝点从小到大,对柯斜是事吗?
问题在于,杨道整的提醒,对李愔来说是马耳东风,堂堂梁王,天下的道理不都该围绕在他身边吗?
可惜,柯斜座下虽然有蒋道理,人却不讲道理,踢人就不说了,还挥刀酣战,架势怪吓人的。
从来没有过的胆战心惊啊!
李愔很想给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刮子,怕疼。
贱!
那么多兄弟不出头,为什么自己要当出头的椽子?
还有,身边那么多亲事,为什么不借机把柯斜杀了!
亲事们默默地翻白眼,就是来挣一份不太确定的前程而已,你要我杀官,脑子里装的啥,半河浐水么?
你是亲王,你暴捶官员没事,就觉得亲事动手也没事?
人蠢可以请御医治的。
刚刚下衙的官员们重新被召回太极殿,柯斜与李愔、杨道整等人被押上殿,所有家伙都被千牛备身收缴了。
没有特许,臣子是不得带刀入殿的,即便宠信如长孙无忌也不行,戴胄还曾经就长孙无忌误带刀入殿一案,开口救了失查的校尉一命。
群臣牢骚满腹,在略为了解案情后,纷纷表示双倍的震惊。
震惊于梁王的胡作非为,更震惊于柯斜的……疯魔。
至于柯斜是不是真的疯魔了,这不重要。
大家认为他是,他就必须是,不是也是。
柯恶对李愔怒目相视,要不是场合不对,都想饱以老拳了。
什么玩意,我家大郎纵有万般不是,也只有我打得!
御史大夫韦挺打了個哈哈:“事涉御史,本官要避嫌,就不参与了。”
刑部尚书李道宗眼皮垂了垂:“本官也是宗室,涉及宗室的案子,也不便过问。”
两个人精!
压力甩到大理卿刘德威头上,刘德威只能无奈出班:“大理寺愿意当殿讯问,然后聆听圣裁。”
这种破事,大理寺怎么就甩不脱呢?
李世民阴沉着脸,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偏不倚。”
这事,就没法偏向谁。
刘德威转向李愔:“本官奉命问案,请问梁王,为何要在朱雀门偷袭殿中侍御史柯斜?”
李愔瞪着眼、鼓着腮,气喘如牛地瞪着平静下来的柯斜,对刘德威的话置若罔闻。
贞观天子冷眼如刀,落在李愔身上,桀骜不驯的李愔立刻软了。
亲兄弟都宰了,宰不得你一介庶子?
“本,本王就是气不过,要不是御史台告刁状,本王怎么会在宗正寺里受苦?”
“就是拼着受罚,本王也要敲他一记闷棍!”
李愔壮了壮胆子,咬牙切齿咆哮。
刘德威看向柯斜:“殿中侍御史柯斜,你对此有何话要说?”
柯斜面颊抽了抽:“既然如此,朝廷遂了梁王的意愿,裁撤了御史台,以后再没人弹劾了,想干嘛干嘛,多开心。”
贞观天子嘴角抽搐,轻斥一声:“有事说事,别阴阳怪气的!”
真不好得发火,要不然得亲自给柯斜打上十杖才解气。
这话说的,好像朝廷不待见御史台似的。
柯斜面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御史台弹劾是职责所在,难道因为亲王身份尊贵,就可以对其恶行视而不见?”
“至于说下官还手,呵呵,都有人想要我的命了,我还得坐以待毙么?”
“不管对面什么身份,拉了一起下十八泥犁,多痛快!身份再尊贵,也不比常人多一条命,是吧?”
“想来梁王多少也读过书,应该听说过:匹夫一怒,血流五步。”
“疯魔?有点吧,陛下是军中名宿,也知道在尸山血海里出来的人,哪怕平日掩饰得再好,遇到袭击也会如摩罗一般。”
李愔的小脸煞白。
这个疯子,他竟敢明目张胆地说要同归于尽!
身为臣民,难道不应该跪地感谢赐死么?
该死的,他竟然微笑,这个笑容比疯魔时更吓人!
兄长救我!阿娘救我!
“再说,弹劾真惹恼了所有亲王,那他们为什么不出头?梁王当真不是倚仗前朝……”
柯斜及时住嘴,钩子抛下就行了。
是不是前朝余孽从中作梗,仁者见仁了。
华阴杨氏,也就是传说中的弘农杨氏,在本朝的官员多了去,杨纂、杨恭仁、杨师道等等,都跟前朝有血脉关系,也不见得个个还心怀旧朝。
但是,这个问题,想让你是问题,它就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