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大封诸王。
皇帝嫡次子、第四子越王李泰,兼领扬州大都督、左候卫大将军,因李泰腰腹粗大、不易行礼,准他乘小舆入朝。
第五子燕王李祐,母亲阴妃,遥领豳(bīn)州(开元十三年改为邠州,bīn)大都督,舅舅阴弘智为他引荐了昝君谟、梁猛彪。
昝君谟与昝君玄是族兄弟,但岁数大了不少,一手箭术了得,盲射百发百中。
《朝野佥载》记录昝君谟的箭术,曾经提到昝君谟有一个徒弟王灵智,想杀师之后自己独自拥有这门绝技,不住向手中只有一柄短刀的昝君谟放箭。
昝君谟挥刀格开一支支箭矢,最后一箭用牙齿咬住箭镞,却是从来没教过徒弟的,为天下一绝。
所以,教授本事留一手,还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六子李愔,母亲杨妃,封梁王;
第七子李恽,母亲宫人王氏,封郯(tán)王;
第八子李贞,母亲燕妃,封汉王;
嫡三子、第九子李治,封晋王;
第十子李慎,母亲韦妃,封申王;
第十一子李嚣,母亲燕妃,封江王;
第十二子李简,封代王,不久薨。
封了亲王的娃儿们,撵出太极宫,各赐府第、属官、兵马,暂且留在长安城,并不到封地上。
一群混世魔王出炉,长安城顿时乱哄哄一片。
李愔天天抡着小拳头,上街道寻岁数比他大一点的娃儿干仗,一帮亲事头都大了。
不跟不行,出了事承担不起;
跟了吧,这一身兽皮,着实是在欺负人。
他们在场,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反抗李愔?
每一次霸凌,“站在后面没动手”的照样是帮凶。
李祐每次乘车,昝君谟、梁猛彪左右开道,三百三十三亲事、六百六十七帐内云集,呼啸着驶过朱雀大街,向终南山奔去。
时不时地,李祐还拖着在终南山打得的羚牛,入宫献给母亲阴妃。
是他发箭射死的,还是昝君谟射死的,一点都不重要。
在这年代,羚牛与绵羊共用一個名称——白羊。
之所以用“羊”命名,大约是避讳不许屠宰牛马的禁令吧,谁知道哪个官人哪天又发癫,突然说羚牛也是牛,不许宰杀了呢?
就是有人硬要说蜗牛是牛,良人们也没法啊。
指鹿为马的事,从来都没有绝过。
李恽带着亲事、帐内,天天在两市外头“行侠仗义”,天天木棍乱飞,揍得游侠儿抱头鼠窜。
虽然亲事、帐内比正经的府兵与翊卫差上那么一点,武艺却要比瞎混的游侠儿强太多。
再说,民不与官斗,谁还能斗过堂堂亲王?
所以,御史台的弹劾奏章雪片一样飞到御案上,殿院的比例是最高的。
柯斜倒是不想管亲王的闲事,可殿院的主要职权范围就在长安城,撞上了不管,不得被人说是欺软怕硬吗?
所谓的风骨还是得要的。
贞观天子也无奈,自己年轻时候同样这么能折腾,有啥办法?
目光一转,贞观天子扫到赐座的宗正卿、襄邑王李神符身上:“王叔费点心力,好生调教一下这些孙辈?”
李神符是李神通的弟弟,李道彦的亲叔父,与太上皇平辈。
他平生征战不多,也就两战两胜可夸,两次都是打气氛最嚣张时期的突厥人,对战颉利可汗,斩首过五百,夺马过两千。
宗室里要说功劳,他有,又没李孝恭那么耀眼,属于绝对安全的程度。
遍观历史,几乎雷同,一般是这种将领的子孙才富贵绵长,有功而不至于震主。
李神符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陛下信得过老臣,老臣自当全力教导。不过嘛,陛下到时候莫心疼。”
贞观天子笑道:“耶耶教导孙子,可不理所当然么?王叔只管狠狠地抽。”
柯斜要不是看到贞观天子的面颊抖了一下,还真就信了。
李世民未必如外头所传,对这个子女也“最宠爱”,对那个子女也“最宠爱”,但对许多子女确实是无原则宠溺。
这样的阿耶,看上去极有爱心,可惜子女多数没啥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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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八。
柯斜下衙,才踏出朱雀门,一条枣木棍呼啸而来。
幸好柯斜在军中的日子没偷懒,武艺一旦练成,身手自然就好,反应也快得多,横刀一闪,格开木棍,大脚狠狠朝前踢去。
“不可!”
惊呼声四起。
柯斜脚板发力,对面半大的身躯凌空倒飞,被后面一群人七手八脚接住了。
九块小玉佩落地,摔成了无数碎屑。
弁服是官员平常的穿戴,五品佩戴五块玉琪,四品佩戴六块,三品佩戴七块,二品佩戴八块,一品佩戴九块。
大唐的一品只有从一品文散官开府仪同三司、武散官从一品骠骑大将军、三师、三公、亲王、郡王、国公、大长公主、长公主、公主、郡主,一品官员的母、妻。
所以,这一脚出去,柯斜就知道事情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