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
太极殿中,殿中侍御史柯斜昂然挺立,手持竹笏、奏章,头铁得御史大夫韦挺都拦不住。
“臣柯斜,弹劾长安令杨纂不遵法度、任性胡为。”将奏章交给张阿难,柯斜开口。
“其一,西市丞魏伶养赤嘴鸟向过往商贾、行人讨要铜钱,虽然不妥,也无大过,着西市令或太府寺申斥即可,却被长安县抓捕。”
“此事,长安县越权、滥用职权、轻过重罚,且御史台责令更正,为长安令杨纂拒绝。”
最后一句在朝中起了轩然大波。
长安令要是三品大员,不认同御史台的判决还情有可原,可他才是五品官好吗?
认不清自己的地位?
柯恶的神情别扭,自家娃告昔日的顶头上司,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其二,朝请郎尉迟宝琳举报妖妇袁氏谋逆,长安县只根据袁氏当时的谶语判决无罪,长安令杨纂阻止法曹继续追查,已记录在册,并签字画押摁手印。”
这话一出,议论声一片。
经历过乱世的人,对当时的乱象记忆犹新,对谶语更深恶痛绝。
如果是长安县法曹没有追究的意图,倒也情有可原,可长安令阻止法曹追究,是个什么意思?
翻译翻译?
大理卿刘德威出班:“臣刘德威支持柯御史,大理寺愿遣少卿孙伏伽率精干彻查,秉持不枉不纵原则,纠正长安县作为。”
贞观天子的脸黑成了石炭。
第一个案子,还可以说杨纂任性;
第二個案子,杨纂是置大唐于不顾,任由妖妇散布谶语啊!
地方上闹腾一下还不要紧,可这是长安城,是天子脚下!
长安县理应第一时间消灭潜在的风险,让天子睡得踏实!
从五品上秘书丞令狐德棻出班:“杨纂此人精于策略、不通庶务,不宜为地方主官。”
微微叹了一声,令狐德棻摇头。
老友,能帮到你的,就只能到这里了。
令狐德棻的话,大约就是:杨纂的问题,是他能力不足,应该不存在主动勾结逆党的可能。
如果把杨纂往逆党上扯,他就是有多少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什么错都不怕,怕的是上纲!
卫尉卿刘弘基开口:“臣刘弘基以为,先将杨纂锁拿入大理狱,着中三司会审吧。”
这就是侍御史、中书舍人、给事中共审的规格了。
刑部尚书李道宗哼了一声:“就这货色,也曾经当过殿中侍御史?真丢司法体系的脸!”
按理说,司法体系的人出来断案,不说断案如神吧,好歹得遵循一下律法,可杨纂的作为直接把律令抛之九霄云外了。
有了李道宗这一句话,所有司法体系的职官位置,都对杨纂关上了大门。
贞观天子重重哼了一声:“着孙伏伽带队,彻查长安县乱象,追究妖妇袁氏前后作为,一旦核实,斩立决!”
“令长安丞暂代长安令职司,稳定长安县地界,恢复正常管控。”
“西市丞魏伶无罪开释、官复原职。赤嘴鸟暂且没入宫中,当是给他一个小小的警告。”
柯斜腹诽,想要玩他的鸟就直说吧,非得搞得大义凛然,好像不修饰一下,石炭就不能用似的。
真不是柯斜乱想,贞观天子爱玩鸟那是出了名的,魏征这老货还整死了一只。
满朝上下对这处置没有丝毫异议,可见杨纂所为是倒行逆施,估计他的前程也就那样了。
不管杨纂如何,袁氏是死定了,就是神仙在世也救不了她。
“尉迟宝琳忠心可嘉,升一级为正五品下朝议大夫,驿马向襄州报喜吧。”
“另: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尉迟敬德四人为元勋,各赐一子为郡公。”
贞观天子随手施恩。
虽然只提了一级的文散官,但五品以上,哪怕是散官的升迁都卡得比较严格,没那么好提拔的。
这个郡公,与尉迟宝琳是无缘的。
长子待承嗣,额外赏赐的爵位只能是尉迟宝琪、尉迟宝环二人之一继承。
柯斜满眼幽怨地看向贞观天子,我呢?
你怕不是忘了,连高阳妍她们都有散官在身,我没有!
凭什么人家能加俸禄,我不能啊?
看到柯斜猴急却又不便开口的模样,贞观天子终于笑了:“殿中侍御史柯斜劳苦功高,着赐从七品上朝散郎。”
柯斜赶紧出班举笏:“臣柯斜谢陛下隆恩,愿为大唐鞠躬尽瘁!”
哎呀,加俸禄了,可以再买一点布料,给婆娘练手艺了。
牛芳芳母爱发作,硬要用舞枪弄棒的手为未来的娃儿绣衣裳,家里的布料消耗,啧,过年挂的彩幡是足够了,还保证每一片幡形状各异。
贞观天子指了指柯斜,绽放出一丝微笑。
这种一心凭功绩多挣点俸禄的人,哪个帝王不喜欢呢?
度支员外郎崔仁师出班:“臣崔仁师奉诏督青州谋逆一案,州县捕人犯一千零九十三人,臣按覆(复审)之后,只坐死贼首十七人,其余人发还原籍为民。”
这也是大唐特色之一,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