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晴雯独自去了老太太院子里。
“晴雯前来拜谢老太太恩情,祝愿老太太福乐绵长,寿与天齐。”
虽不见得恩情如海,却也是服侍过几年,老太太一见晴雯兔儿似的核桃眼睛,心中也有几分梗得慌。
她也内宅走过来的人,如何不懂她的儿媳妇如今是想踩着她立威?原想着只是拿袭人作筏子,如今却是连宝玉的院子都洗了一遍,这岂不是明晃晃的指责她这个婆母?思及此处,老太太一时气得手脚冰凉,万万想不到自己打鹰一辈子,临了却叫鹰啄了眼。
再观晴雯,花儿一样娇俏的孩子,跟了宝玉,多好的事?奈何……许久之后,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既然太太发了话,开了恩,你就好生在针线房伺候着,若有什么不顺当的,只管来告诉我就是。”老太太这话,就是叫晴雯日后在针线房立住脚,还能借着自己的威名,好好过日子。
她一惯慈爱,对丫头们也多有关怀。
眼下自然也不吝啬于给晴雯一份体面,也正好叫儿媳妇看看,她如今还坐着家里的老太君之位呢!
“多谢老太太,日后奴婢还能亲手为您量体裁衣,是再荣耀不过的了!”
鸳鸯侧头看看老太君,随后勾唇笑了笑,含笑上前扶起晴雯缓和气氛打趣道:“什么奴婢不奴婢的,太太亲自放了你的身契去,说你这样勤谨出挑的人才,合该去那该去的地方发光发热,阖府谁人不知晓你的手艺?便是老太太,也说你做的衣裳是独一份儿的!如今特意放了你,也是给府中的下人们做一个榜样,往后啊,我们可要敬你一声大师了!”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老太太也不想刻意去下王夫人的脸子,于是道:“是个大姑娘了,出了这院子,将来便是要自己当家立命的,我今日便赐你一副嫁妆,也算怜惜你伺候宝玉一场。”
说着,侧头同琥珀吩咐了一声,琥珀见状,点头应是,随后转身进了内室去。
不多时,便托着一副赤金嵌红宝石的头面出来,头面稳稳卡在绛红色绒布铺就的紫檀木盒子里,触手一摸便知道不是花花架子,璀璨生辉的样子不下百两银,果真是认真赏赐的。
晴雯一面笑着流泪一面谢恩,还是鸳鸯琥珀两个插科打诨的气氛才缓和了。
“出了院子去,京都谁人不称你一声大师?咱们呐,可称得上大师的旧相识!”鸳鸯这话,就是叫晴雯知道,出了这个院子,也是可以仗着伺候过老太太不叫人拿捏了去,就算是绣娘,也是一个有身份的绣娘。
晴雯闻弦知意,便笑着上前接过那头面放在一旁,反而拉起鸳鸯两个的手笑道:“多谢老太太,日后,还得鸳鸯琥珀在多帮衬着我,将衣裳做到老太太心坎上才好。”
鸳鸯在这事儿上是用了些心机的,果然见老太太默认了,心头也跟着松了口气。毕竟,一个从小服侍老太太,又得爷们儿喜欢的丫头,就算她暂时离了去,也是不能小觑的。
只是她没想到老太太就这么咽了二太太这口气,对宝玉收用了的袭人轻描淡写不甚在意,对晴雯却是言语间都是向着的。
“帮衬……”老太太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叫晴雯去针线房安顿了再说。
老太太的气闷来得不同寻常,送走晴雯后,就算素日得宠的鸳鸯都没敢轻易开口。
“这事,你们早就知道。”老太太突然转头,肯定的对鸳鸯说道。
“前儿太太派了周瑞家的来取袭人的身契,许是要打发的远远的不叫她与二爷纠缠。只是您知道,太太自来要强,说是要二爷上进,就不能叫绛芸轩里有钉子。”鸳鸯对上老太太的怒气,并没有退缩,一边上前给老太太抚着后背,一边轻声说道。
“且我也想着,叫太太捋一遍也好。不然二爷还没议亲,身上就闹出些什么来,岂非不美?老太太不也盼着二爷,能如老国公一般灵慧不凡?因此太太将咱们发过去丫头的身契都要走了,我也没劝着。不管她怎么做,总归是生身母亲,不会害了宝玉的。”
她说得有理有据。
老太太怔忡了片刻,便叹息了一声。
“她是个心气儿高的,只怕是没相中我的玉儿。你顾虑得也对,政儿已至天命之年,可膝下看来看去,也就那魔王还有几分想头,是该严厉起来了。”
老太太今日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对王夫人的所作所为默许了。
鸳鸯心下大安,同琥珀两个伺候老太太用过膳食后,又服侍着歇下才退出房门。
“老太太稀罕林姑娘,为何不做主……”琥珀在一旁听着,心里憋着许多话,到现在才有时间说出来。
“安心服侍就是,这府中,只怕也就咱们院子里对老太太忠心了。”鸳鸯不在老太太面前时,也就同琥珀说几分真心话,见琥珀疑惑,沉吟片刻小声说到:“你当是没撮合吗?若不是真心真疼那位,哪里会一来就要放在咱们院子里住着?”
今日的贾母院分外安静,素日里欢声笑语的绛芸轩更是安静得可怕。
鸳鸯心想,宝玉生来就有富贵闲人的命,若不是珠大爷没了,少不得要过一辈子痛快日子的。也正是如此,老太太真心心疼林姑娘,才厚着脸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