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霰大惊失色:“许多是老太太派过来,她们都是服侍二爷四五年……”
“她们平日里不想着规劝二爷读书,整日里就是花儿朵儿的,院子里闹得乌烟瘴气的已不是一回两回,前儿告状闹起来的坠儿,不就是典型了?”
“更何况,都是一个院子里的,勤快规矩才是正经,若是仗着爷们儿喜欢,就霸占着位置作威作福,二太太可是不依的。”
周瑞家的今儿算是扬眉吐气一回,她好好一个管家娘子,不如原府里的那几个资历老的也就算了,连客居的小姐都要给她脸子瞧,连带着绛芸轩里的小丫头也有背地里说她小话儿,忒不成体统!
要她说,全撵出去了才干净。
贾宝玉适才在太太面前哭着闹着的,还不是叫老爷几句话就批回去了?
为人子女,当是孝悌为先。
而王夫人这头,自觉今儿同婆母的擂台自己占了上风,虽眼瞧着是遂了那笨笨的妯娌的意,让宝玉哭闹了一场,可也将宝玉的院子打扫干净了,只要往后宝玉好生读书上进,比什么都强。
想到此处,她心中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样子,上前与黑脸的贾政一前一后出了绛芸轩。
绮霰同众小丫头呆呆的跪在地上,回头看看宝玉呆呆愣愣坐在脚踏上拭泪的样子,突然悲从中来,捂着脸,呜呜咽咽的上去扶。
绛芸轩几个大丫头,泰半都是老太太怜惜拨过来的,先是茜雪走了,后头又是檀云,如今几句话功夫送走了袭人,连晴雯都拨去了针线房,明升实贬,她心中怕是正难受着。
若说这些大的平日里和宝玉是有些没大没小了,可紫绡和坠儿,却是实打实算得上背锅了。
紫绡有老子娘赎身,只是损失了一份府里赐的嫁妆。可坠儿不过是因为上前给老爷递茶,就叫太太一并捉了下去……
秋纹和麝月两个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一直到老爷太太离开,她俩也没回过神来,愣愣的样子瞧起来可怜极了。
宝二爷是府上得脸的少爷,又自来得老太太疼爱,何时这样冷清破落过?
若说高兴,恐怕只有云珠还算得上喜忧掺半。
喜的是没被赶出去,忧的是没被赶出去。
绮霰将宝玉服侍着躺下了,才转身出门来,正见云珠探头探脑的,直言道:“如今你既提了二等,我也是为你高兴的,只是你须知,往后不能和从前一般肆意玩闹了,需得尽快熟悉起自己的活计来。咱们绛芸轩一气儿出去这么多人,等二爷清醒了,还不知道要怎样痛苦呢。”
云珠惊讶于绮霰竟然是这样稳重的态度,忍不住问道:“绮大姐姐,二爷还好吗?”
她原想说你还好吗,出口却转了个弯,眼见院中分崩离析成这样,她升职的快乐已所剩无几,毕竟一个时不时发疯的主子妈,谁敢保证下一回不是自己撞上枪口呢?
绮霰长长叹了口气道:“怎生得好?老太太至始至终都不曾派个人来问过,可见是默认这事儿了。罢了,你且守着这儿,我去找府医拿先头的药方来,恐得再去取根参备着才好。”
“不若我去跑腿,姐姐你盯着这处,毕竟你是伺候二爷惯了的,我……眼下恐怕不合他心意呢。”云珠推脱道。
在自己的职业规划里,上头那么多有手腕有样貌的大丫头顶着,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她这么小就升二等丫头的,怎么着也得熬到十岁上才有出头的机会。
可如今,天上的馅饼直直的将她砸得既晕头转向,又惶恐不安。王夫人像一颗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她下一步要用什么招数,当家夫人在关怀子女生活这方面,居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绮霰一听,想着自己还要去安抚剩下的丫鬟们,又看着云珠平素就是做事稳当的,便挥挥手同意了这事儿。
临走时还嘱咐一句:“太太今日是发了狠的,你也安慰安慰晴雯,莫要闹了,留得青山在才是正经,等我得空了再去瞧瞧她。”
绮霰这样说着。
云珠感觉她后面床帐里头的人又痛苦的扭曲了几下,但等了片刻,又恢复了安静。
她应了绮霰的话,悄无声息的观察了贾宝玉的状态,便无声地告辞出了院子。
贾宝玉沉默了,他难道不是真心心疼晴雯?
毕竟价值千金的扇子都可以给晴雯撕着玩儿,难道还吝啬于为晴雯说几句好话安慰一下吗?不对,撕扇子都是后头大观园的剧情了,眼下晴雯还没那么刁钻。
更不对了!
剧情已经在朝着完全不一样的方向前进了!
云珠心下难安,听着晴雯的哭泣声,心中更是充满阴霾。
“你的意思是,针线房你也不肯去了?”云珠缓缓地问道。
因晴雯只顾着难受,一双水眸桃子似的通红,满脸都是难堪与痛苦,似乎是默认这个说法,云珠便叹了口气。
“这事儿,不若去求求老太太?你毕竟是老太太房里放出来的丫头,太太一时气话,只要老太太不松口,便断不了你的前程。”云珠见美人垂泪,心里也揪得发紧,强打笑意支着招,“只是宝玉如今好像病得下不来床了,绮大姐姐叫我去取药方,不若我取上了药方,陪你一道儿去老太太面前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