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柱沾着药膏涂在谢南星不便触碰的伤处,纵知谢南星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
杨槐却还是忍不住宽解:
“主子,太傅在天上看着您这般对自己,又如何能心安呢?”
谢南星轻轻一笑,他怎么会在白日将伤口露出:
“天黑了,太傅睡着了,他看不到。”
“等到天亮了,我会让他看到,他教的一切,我都学会了。”
失去此生唯一替他引路的老者,谢南星谢南星首先是彷徨和无助。
他不知来日遇到坎坷无人点破,他又当如何破局?
接着,谢南星又是心急。
他迫切想让吴辞修看到,他学会了吴辞修所教的一切,他能陪着沈烬墨在漫漫穷巷之中踏出一条活路。
他想让吴辞修,安息。
杨槐懂谢南星的言中之意,可他还是不忍。
“但凡上头松口您必然要去探望大人,这般伤口落在您身,大人又当如何同自己和解?”
“阿槐,你莫要乱说。”
等到谢南星能进大牢去看沈烬墨的那一日,这些伤口必然已经痊愈。
谢南星会像从未受过伤一般,以更安然的模样出现在沈烬墨跟前。
他要将这一程缺席的爱与陪伴,全部给到沈烬墨。
隆冬已至,日子也越过越快,谢府所有得用的下人早出晚归,可沈烬墨的案子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书桌上放着一封不知从何处寄送来的密信,光是看着这信封上的“南星亲启”五字,谢南星就已涕泪湿衣。
太傅带着谢南星研讨字迹的那一日,怕的是谢南星认不出何等字迹为他所写,而导致这封信失了归处。
小高送了一瓶梅花进来,谢南星的目光从信封上挪到了那瓶红梅上。
谢府的腊梅都开了,那个在漫山遍野的梅海中,唯一见证了沈烬墨和谢南星大婚的老者,再也回不来了。
指尖颤抖,信件被从信封中取出。
那和信封上字迹完全不一样的熟悉笔触,透过谢南星的眼眶,钉进了谢南星的心坎。
【小南星:
数月不见,不知近日高否,胖否,康健否?
此时老夫已同故人团聚,小南星必当苦陷焦灼,日夜思索如何方能保全忘衡性命及老夫身后虚名。
连累小南星为老夫四处奔走,是老夫之过。
若小南星还因老夫之死而伤心伤身,那老夫纵日日同故人携手同游,亦难获心安。
人固有一死,老夫做不到未卜先知,可主动迎着忘衡手握之剑了却余生之事,是老夫一早之盘算。
老夫自私,想同故人死在同一把剑之下,万望南星宽宥。
今日来信,只为将真相告知南星。
老夫并非为忘衡而死,老夫是为自己心中所图,而了此残生。
忘衡乃老夫为实现自身之政治理想,而被圈入局内的无辜之人。
若老夫之死恰巧使让忘衡乘风而上,是老夫之幸,而非忘衡所图。
老夫之死,纵同忘衡毫无瓜葛,可忘衡必当难以从阴霾脱身。
故还请小南星代老夫多多宽解。
江河万古,人死灯灭,身名皆云烟。
希小南星日后着新衣,品精食,展欢颜,心至愿成。】
信短情长,谢南星朝着天际仰头。
冬风亦和煦,飞雪沾春光。
脸上泪痕蜿蜒,苍茫天际之间,谢南星似乎听到来自终青山传来的言笑晏晏。
属于吴辞修的时代已经终结,而由沈烬墨以一己之力搅动河山的时代,来了。
虔诚起身站于桌前,火光在指尖雀跃,一缕青烟袅袅飞升,带着谢南星难以自我和解的怨恨,上达天庭。
这封信不必给沈烬墨看,这封信要宽解的,从来只是谢南星。
这封信,也只能宽解谢南星。
沈烬墨这辈子都无法说出一句:太傅,非我所杀。
白茫茫的飞雪中出现一抹苍翠的身影,杨槐急忙忙朝着谢南星而来。
光从步子便能瞧出,杨槐带着好消息而来。
“主子,银子收了,那些狱卒回话说允您带人进去探望大人。”
笑颜明媚,一双透亮的眸子刺破风雪阴霾,变成了象征着新生的日光。
转身直奔厨房,纵许久未曾下厨,那一份鸡蛋馒头片依然煎得喷喷香。
鸡汤在锅里翻煮,谢南星絮絮交待着今日去大牢的一应事宜:“去将这些安排的东西尽数带上,半个时辰后带上信得过的人一道去大牢。”
“若是可以,这次我想在大牢里多待一待,你记得备上一桌宴席一道带进去。”
这宴席,自当是给那些狱卒的。
杨槐见谢南星高兴,兴冲冲的出门去将谢南星交待的所有事情安排了下去。
舒槐带着墨平去库房将谢南星说的物什尽数装进马车,谢南星则在小高的伺候下沐浴更衣。
素白了好一段时间的谢南星在衣柜中寻寻觅觅好一阵,挑了一身从未上过身的绯袍。
站在铜镜前看了一阵,直看到谢南星自个儿都心尖跳跃,才重新坐在梳妆台前。
白玉发冠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