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怕,你头一次上课,错了也无碍。”
吴辞修的慈爱并不多见,眼前这般和声细语,却从未有过。
像是在哄家中的重孙。
手指落在卷面:“这是什么字”
谢南星微微抬眼瞧了瞧:“静。”
吴辞修画了一个对勾,又将手落在另一处:“这个呢?”
“壶。”
慢慢的,谢南星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上来了。
因为他写的字,太傅压根认不出来。
等到所有题都批完,吴辞清摇头轻笑,握着谢南星考卷的手微微一扬,看向座下的学子。
“瞧瞧,你们这一屋子人,就谢南星答的全对。”
“谢南星这一笔字跟鬼画符似的,比小九的都丑,得亏太傅眼神一贯好,不然换个人还真辨不清对错。”
夏城这话说得酸,过往他都是答的最好之人,开年头一天便被抢了第一,哪里又能愉悦起来?
谢南星惯会装聋作哑,直接当做听不懂这般针对,反正他不用挨板子。
“八皇子所言极是,今日放学之后老夫会将字帖送到长公主府,你每日写上五十大字,交到老夫府邸。”
“多谢太傅赐教。”
谢南星想笑的,但他笑不出来。
这可是五十大字啊……
用毛笔写大字颇费体力,谢南星觉得自己日后写完这大字,手必然软到连用膳都抬不起。
也不知手软之后,有没有人能喂他用膳。
想了想小高、小杆和墨平那三张脸,谢南星觉得还不如用脚吃饭。
开年第一课结束,后续有课程安排的学子就去找对应的夫子,没有课程安排的就自行出宫。
没一会学堂里就只剩下夏域和谢南星。
夏域转身看着谢南星抱在怀里的包裹:“你若想去看小墨,下面的课本皇子能一个人上。”
很多事情,也并不是非要今天谈不可。
若等旬湛到了,谢南星想跑都跑不掉。
小墨?
谢南星听着这称呼眸子一瞬瞪大,想了会儿又意识到这人的确能叫沈烬墨小墨。
整整大了沈烬墨一辈呢。
“草民自当先当好殿下的伴读,就几件衣裳,放课之后再去送也一样。”
谢南星早就收到了夏域的课表,今日就只剩下一堂古琴课,等放课之后也不过午时,谢南星正好能同沈烬墨一道用午膳。
“嗯。”夏域只应了一字。
他今日才见到谢南星,尚且不清楚谢南星的立场与性子,再加上他自己本来也不是多热情人,自然不想多费口舌。
下一堂课就旬湛教些消磨时间的古琴,夏域都不用问,就知道这几个谢南星都不会喜欢。
毕竟,毛笔都拿不稳的人呢……
不过谢南星拿不稳毛笔也不见得是坏事,最起码他这笔字在对比之下就好看太多了……
旬湛带着两个抱着古琴的小太监走进课堂,小太监将古琴分别放到夏域课桌和讲台上便退了出去。
朝着座下的两人微微颔首,旬湛站在讲台上将今日要教授的两首曲子弹了一遍。
衣袂飘飘,琴音袅袅,北风吹来,谢南星平白从旬湛身上品出了几分绝世而独立之出尘感。
微微晃首,谢南星知晓这绝对是错觉。
“好了,教完了,两位自行练习吧。”
谢南星桌上无琴,旬湛便很大方的将自己的琴放到谢南星桌上。
双手压在琴弦上,谢南星眸光晦涩,有些许无措。
这,就,教,完,了?
旬湛读懂了谢南星的吃惊,点了点夏域的桌子:“殿下,您会了吗?”
夏域点了点头,便将曲子复刻了一遍。
谢南星不敢再质疑旬湛的教学方法,是他自己不行,比不得两位天赋异禀的男儿。
不过赶不上天才实属正常的,谢南星很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平凡。
旬湛抬手拍动夏域肩膀,夏域无声叹气,手重新按上琴弦,激亢的战曲响起。
旬湛搬了把椅子坐在谢南星身侧,一手落在谢南星面前的琴弦之上,懒散地拨弄着。
“这皇宫里的皇子都是十五出宫建府,尚且还在宫学念书的就只有八皇子和九皇子”
“这学堂加上你一共九人,共分成三个派系。”
“韩洲一人一派,他不归属于任何人,他就是他自己。”
“你与九皇子当属一派,其余人六人为一派,统一归属八皇子。”
旬湛下巴点了点夏城的座位:“八皇子的母妃昔年是皇后的贴身婢女,所以八皇子乃太子那一脉。”
“但这只是如今。”
旬湛又点了点钟峦的位置:“钟峦就是同八皇子一处议论你之人,他乃皇后母家钟氏唯一的嫡子。”
一曲古阵曲弹完,旬湛的话也应声终止。
谢南星咳了咳嗓子,夏域重新抚琴。
堂堂九皇子活成了个琴师,夏域也并未不满。
“草民驽钝,只想好好当一个伴读,别的草民听不懂。”
“哼。”旬湛笑了,透着邪气。
搁这儿和他扮猪吃老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