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又是你那套论调。”杨天云掉过头去:“我怎么听怎么觉得里边还是有独裁的臭味!”
他用食指把眼镜往上推了推,拿起自己的稿子来一拍:“各位,防止独裁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党制度。一个政党只有一个声音,也只会发出一种动作。
这确实是很统一、很整齐、很好看的,但这是目前的中国所需要的吗?不是!”他把头忽然一甩,做出种毅然的表情来提高嗓门道:
“某些人无不独裁的觉悟,百姓混沌易被利用。
在这样的情形面前,为了防止发生独裁的现象,多党制就成为必然。
巴黎公社后尚且出了个陛下拿破仑,何况我愚钝之中国乎?”
他愤然地将手向两边一扩,密集在圈子周围的人群急忙朝后躲闪,但还是有人被碰到了,发出“啊呀”一声。
杨天云扭脸看看,却不知道是谁,只简陈地说了声:“抱歉!”,然后气呼呼地坐下去。
李桐听了这番话不急也不恼,笑嘻嘻地把茶杯给他递到跟前,说:“口渴了吧,请自由先生喝点水再演讲好不好?”
“不喝!”杨天云把脸一扭,做出副不受嗟来之水的样子。
“别这个样子嘛。你说我赞成独裁我不接受,你说人民愚钝我更不接受!
看来你从本质上还是没看清楚,我中华三千年文明多么灿烂辉煌,这难道是群愚民所能办到的么?你也忒小看国民的素质了!”
“少转移话题!”杨天云侧眼看着他诡异地笑笑:“哦,我明白了,你是故意把题目转到这上边,好吸引大家对我群起而攻之,用心何其歹毒啊!”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争啦!怎么每回都像罐子里的蟋蟀一样,见面就掐,难道不能心平气和地讨论吗?”
叔仁一看,说话的人他认识,是去年毕业的刘思敏,中等的个子,不知学谁的榜样留了部还不太密的络腮胡。
叔仁觉得有趣,因为实际上他这个人并不是外表这样凶巴巴地,相反却总以当校刊的编辑为自豪,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是替报馆、书局做些校对的事混口饭吃而已。
只听他说:“不管政党还是独裁,总之,哪个把国家领导好了就行,不要叫老百姓吃了上顿没下顿。
哎,说实在话,我听来听去,你两个都是在替别人争,一点也没有真正地关心下民生疾苦的意思。说明白点就是两个吃饱的布尔乔亚,在替人担忧那些天上的屁事!”
“哎,这可不对。”杨天云立即反驳道:“古人还说‘匹夫有责’呢,国家大事怎么与我无关,而且又给扣顶布尔乔亚帽子。我看你这个帽子大王总是不改!”
“唉,他说你是布尔乔亚那是因为把自己比作布尔什维克。” 李桐一脸认真地拍拍刘思敏的肩膀:
“你可以到山里去找红军,问他们要不要你这样的,真的,也许人家看你是个知识分子,给你个官职也未可知。”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刘思敏涨红了脸:“你们以为我不敢么?有本事一起去,看谁比谁差点!”
李桐“嘁”了一声:“算了吧你,充什么好汉?人家造反那是要打打杀杀地,像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去白吃饭?谁要才怪!”
“喂、喂,不要人身攻击好不好?”杨天云赶紧出来抹和:“怎么说着就说到这上头去了?倒搅了大家的和气。”
“各位同学,这报纸是谁拿来的?”一直坐在床边看报纸没抬头的黄鹏忽然开口问。
“唔,大约是李桐罢。”杨天云伸头瞧一眼回答。
“可以借我带回去仔细看看么?”
“当然,一份报纸而已。”李桐大大咧咧地挥挥手。
黄鹏是早两届毕业的,据说不愿意在自家的成衣铺里面做现成的大柜,找到一家碾米厂,靠着能看懂机械图的本领做检修工。
他在几人当中算是老大哥,又有这样一段传奇,所以大家都比较敬重他。他笑着把报纸小心地叠好放进口袋里,对大家说:
“刚才你们争论的时候我发现报上有个豆腐干新闻,说政府很快有大举措,各地的军队已经向山区集结了。”
“怎么,真要开战?”杨天云吃惊地问,好像不敢相信似的。
“肯定要打一仗。”李桐叉着腰,另一只手做了个往下按的动作,说:“红军闹得越欢就越是容易引起政府的重视,围剿行动迟早会来。
我二表哥在廖师长手下当团参谋,听他说师要扩成军,团要改成旅,把周围的几路杂牌子统统收编过来,目的就是为进剿做准备!
瞧厉害不?这回可不是派几个人去维持下治安那么简单,真要见血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打?”黄鹏看一眼叔仁身边的陌生人,继续问:“知道的话,咱也好提前做个准备。我可告诉你们,这仗打起来粮食肯定大涨,不早下手会吃亏的!”
叔仁听了这个话心里一动,嘴巴张了张却没说什么。还是刘思敏先叹口气,说:“又要打,这才安生几天?咱们毕业就遇上这样的事,工作肯定更难找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