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连紫手脚灵活地攀爬到树冠一个枝杈处,榕树的三四根树杈向外延伸,刚好形成一个平台,穆连紫能稳稳地坐在上面。
其中一根的树杈上,放着一个鸟窝,鸟窝里现在什么也没有。
穆连紫轻轻地拿起鸟窝,原来放置着鸟窝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洞。
她往里面看了看,里面只有用来防止受潮、放置传递信息纸条的小竹筒,她拿出小竹筒,里面也没有纸条——看来穆连缃并没有来过这边。
想了想,穆连紫掏出纸笔,在上面写上几行字:一切安好,勿忧;心中有数,勿扰。
写完后,她将纸条卷起来,塞进了小竹筒,接着将小竹筒放到小洞里,最后将鸟窝放回原处。
这下,她这个师兄应该不会再“多事”吧?
她拒绝穆连缃的帮忙,不是担心他坏事。
穆连紫知道自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她总是不怕麻烦地、控制不住自己地去帮助别人,但却不喜欢因为自己的事情去干扰、麻烦别人。也或许是因为小时候那段颠沛流离的记忆太过于深刻,深刻到她从来都觉得万事只能靠自己去解决,等着别人、靠别人,都是很难把握又虚渺的。
在最开始,她就表明过,她的“身世之谜”由她自己去解决,如果实在有需要,她会主动开口。整个九重楼,就属穆连缃最了解她了,她都特地这样说了,他一般是不会再来干涉的。
她今早看到他出现时还是有些诧异的,还以为是九重楼或者万事无忧坊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才这么反常地来……却没想到是来看看她安然无恙否。
莫不是他听到了什么消息?穆连紫如是想,但也没有深究,至少依他那天的暗语来说,更多的应该还是关切她当下的情况与处境。
放置妥善了自己要传递的信息,穆连紫站起身,准备顺着树干爬下去。
她双手紧抱树干,胸口尽量贴着树皮,准备动身之时,她听到树下——正确的说是院子里有动静。她赶紧停下动作。
穆连紫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跳回到原来树杈的位置,放缓了呼吸,静静听着树下的情况。
一阵窸窸窣窣,然后是一道落地的声音——有人翻越过了瓦舍后院的围墙。
竟然也有人像她之前打算的那样翻墙而入?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是来偷盗?
可是……这个院子除了这一棵繁茂的大榕树之外,就只有一间厨房和两间堆放杂物的小房间。趴在围墙上就可以一眼看完,没有任何可以值得被偷的。
如果不是为了偷盗,来这里为何?混进瓦舍?
可是……瓦舍与前院从外面看分别占据在两个方向,如果不是瓦舍之人压根儿不知道这个院子竟也是瓦舍的一部分。
瓦舍从前院进到后院相连的是戏房里一处暗门——不要说一般人知不知道,哪怕是在这里表演的人也清楚这个院子的存在,因为暗门所在地位置都摆满了戏服和道具,且又在非常隐密的一个角落。
穆连紫他们平时来,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通常是翻墙而入。今日要不是那个黄衣女子阻碍,她也不会选择冒着被注意到的风险而选择走暗门进来。
她刚刚打算着是要翻墙出去的,这下,原定计划又被打乱了……
侧耳倾听,第一道落地声没多久,又传来了第二道,第二个人应该是没有站稳,还发出了一声“哎哟”的痛呼。
他的痛呼马上引来另一个人的轻声责骂。
“小声点!虽然前面在演出应该听不到,但还是小心一点!”
“是是是,牛哥。”
“熊四,等下行事不要这么莽撞,今儿这个钱挣不挣得到就看咱兄弟们今天的配合了!”被唤作牛哥的喜于言表,似乎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大笔钱让他为所欲为。
两个人?挣钱?配合?
听到他们的谈话,穆连紫新生疑惑,她扫视了一眼四周,然后轻轻地跳到声音传来的方向的一根树枝上——动作非常之轻,树叶都不见晃动一下。
她身子稍稍探出去些,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到了树下不远处围墙边的人。
围墙边上的两个人,都身穿着粗麻布衣,衣服还算整洁,但原来的衣服颜色已经被洗得很淡。他们身材瘦削,皮肤黝黑,被叫作牛哥的人左手有一道粗长的伤疤,狰狞得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目光透着凶狠与不善。
他们是流民,但不是普通的流民。
大缙朝因为洪灾、干旱等各种原因,这些年各地出现了许多流民,当中又有相当一部分离开家乡跑到了云都。最开始他们还安分守己地在城南聚集,乞讨或者做些苦力之活。
渐渐的,其中一些比较身强力壮又有野心地开始不满足城南按部就班的生活,然后就往城西这三教九流之地谋差事。
他们大多没有文化、不识字,也不会算术,那在这里又能做些什么?
要么是勾栏赌场打手,要么专做坑蒙拐骗之事……看他们的打扮,大抵是做一些见不得人勾当的亡命之徒。
“牛哥,肯定没问题的,我已经告诉张三、李五了,到时候在老地方接应我们。”熊四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