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了,这园子里到底又增加了不少果树和绿竹,变得郁郁葱葱。花草树木的叶片上,园子中间的蔬菜上,露珠晶莹透亮。只要太阳从屋脊后一露头,它们就会消失。
三岁的小麻雀很调皮,不肯好好在石子道上走,硬要在旁边草地上踩踏。先是追着一只蝴蝶跑,又仰头看在枣树枝叶间跳跃鸣叫的小鸟,不一会就把黑色绣红虎头的鞋给打湿了,杩子盖头上也落了几滴露珠,柔软的头发湿了一缕。
清荷只是含笑看着,并不阻止。张家的哥儿姐儿都欢实的很,老太太不让娇养,说是让他们多跑动,对身子骨好一些。
“麻雀儿,过来。到太阳底下晒晒。鞋子又打湿了,你娘看到了该说你了。”菊花到底看不过,还是开口叫了。
张槐则引诱道:“嗳哟!这黄瓜能吃了哩。水嫩嫩的,我先摘一条尝尝。”
果然小娃儿听了这话,一溜烟地跑过来,张槐跟菊花相视一笑。
张槐也是满头白发,面容清瘦,牙齿也掉了两颗,但脊梁挺直,看着倒还结实,不像其他老人佝偻腰背。他只蓄短胡须,因为菊花说洗起来太麻烦。
两人带着小麻雀走到黄瓜架子前,扒开藤叶,果然有些乳黄瓜已经有半尺长了,碧绿的,浑身带刺儿,顶端还带有鹅黄小花。
菊花见了手痒,就挑长的摘了两条。
清荷知她是想吃了,忙过来道:“老太太,让奴婢拿去洗吧。”
菊花点头,水池就在前边,有水井,也有用毛竹从山上接下来的自来水。
等清荷将黄瓜洗好拿来,菊花跟小麻雀分了一根,槐子也吃了一小段,剩下的递给清荷。他掉了两颗牙,吃这个就有些费劲。
菊花嘎嘣嘎嘣嚼完黄瓜,就去摘辣椒。
“晌午还吃肉辣椒。”张槐蹲在垄沟里,一边扯辣椒地里的杂草一边对菊花道。
菊花点头道:“嗳!我也这么想的。如今辣椒正嫩,味儿也鲜。”
她一边说着一边挑嫩绿泛黄的半大辣椒摘了往篮子里放。
张槐说的肉辣椒,是将这嫩辣椒洗干净了,捏着辣椒蒂往前一送一拉,剔除辣椒带子的芯,然后把调好味的肉糜塞一长条到辣椒空肚子里,下锅大火炒瘪后,搁一点盐,再用小火稍微焖一会就好了。
因为用的是还没长大的嫩辣椒,里面肉塞的也少。极容易熟。也容易入味,嫩辣椒又很鲜,也没那么劲辣,所以全家人都爱吃。
这个是根据酿辣椒改的,酿辣椒要用油煎,用的辣椒也稍大。里面灌的肉也多,跟这个味道就不同了。
她手快地摘了半篮子,又问张槐:“昨儿你说跟李老头子去钓鱼,还去不去?”
李老头就是李长雨。昨儿带着李老太太高氏过来摸牌,四个人混了一天,他说今天还来,要跟槐子去前面山塘里钓鱼。
张槐道:“咋不去?我不是让人去叫大哥了么,人多热闹些。”如今年纪大了,他们这些老的整日就想法子寻乐子,活得自在些。省得给儿孙添麻烦。
这时,清荷从菜地旁边的小棚子里拿了把短柄小锄头递给老太爷,一边也蹲下帮忙扯草。
菊花点头,想着到时候也跟着去桃林里逛逛。
她便道:“我让人网些小杂鱼虾来,就用这嫩辣椒随便一煮,汤也鲜得很。”
他们有自己单独的小厨房,不跟大厨房在一块吃饭,所以每天都有商有量地扯些吃啥喝啥的话题,再亲自去弄来。让厨房做,这日子就跟往常一样,有滋味的很。
张槐听了果然高兴:“我昨儿就说要吃小杂鱼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摘了些豇豆之类的菜,弄了满一大篮子。
清荷急忙道:“老太爷,老太太先走吧。这菜让奴婢来提。”
菊花点头,正要转身,忽见张槐摇摇晃晃地起身,一副站不稳的样子。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他,问道:“你咋了?”
张槐似乎很艰难地转头。咧嘴对她笑道:“菊花……”
菊花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对清荷道:“快去叫人来。”
清荷也发现老太爷不对劲,慌忙丢下篮子,撒腿就往前边跑。
这里,张槐用还沾着泥土的枯槁手掌,一把抓住菊花的手,嘴唇哆嗦蠕动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菊花,别怕!我会天天看着你。你……去下边散步、网小鱼儿,我也能看见……”
他转头面向院墙外,那方向是张家的祖坟地。
菊花忽地慌张起来,哑着嗓子道:“槐子哥,你甭说话。来,靠着我歇会。你……不舒坦是不?不要紧的,想是蹲久了,起来头晕。清荷去叫人了,大夫就在村里,喊来也快。”
张槐摇头,他仿佛觉得自己的身子跟筛子似的,那浑身的力气和热乎劲儿一个劲地漏。
终于撑不住了,身子往下滑溜,软软地跟米袋子似的,连菊花也扛不住,两人一起跌倒,坐在垄沟里,压倒好几棵辣椒秧子,槐子还死死地抓着菊花的手。
小麻雀从地头埂跑过来,惊慌地喊道:“老祖宗,老祖宗!”
清荷的动作也很快,从前面涌来一群人,抬着一副躺椅,高喊道:“老太爷,老爷就来了。”
可是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