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便依命往里走去。
此时的钱谦益虽身处书房,但他却还穿着那红艳艳地官袍,显然是才一入府便连衣衫都未及更换就直接到了书房。
“老师,您清减了。”
面对自家学生饱含真情实感的话语,当了几个月“署理”首辅的钱谦益顿时便有些百感交集。
老实讲,在朝在野这么多年,他虽也见过不少情事,但真正操手的实事却并没有多少,待到主政之后这位见证了大明急速衰败的老臣这才真正明白“难”字是怎么写的。
便拿那地方官选拔来说吧。
站在南直隶本地势力的立场上便会觉得“自家在马士英手里都没丢掉这么多州县县之职,怎你个自己人才一上台便丢城失地,一溃千里?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站在其他各方的角度上又会觉得“你南直隶在鞑子入寇之时表现极为拉胯,这般情形之下你钱谦益竟还有脸帮着南直隶争名额,这般偏袒又怎配做那真正首辅。”
再似今日所议何腾蛟之功赏。
谁都知道闯贼是绝对不可能死在何腾蛟手中的,可偏偏太子殿下就来了这么一道旨意让各官议其功赏。
这般情形之下,不管那帮子奸猾货是真的没搞明白其中关窍,还是在哪装傻充愣,但到了最后,这调子却必须由他这个“署理”首辅来定。
如此一来,太子殿下不但用对何腾蛟的功赏完美规避了“血仇”问题,更还在他的头上又挂了一道紧箍。
只要他这个首辅有不听话的地方,那太子殿下自可从蛛丝马迹之中断出“受了蒙蔽”。
届时何腾蛟当然逃不过“欺君”,而他这个“署理”首辅自然也得背上“失察”。
当然,发下旨意的太子殿下自然也有责任,但作为一个被臣子“蒙蔽”了的君主,他用丢些脸面作为代价便能轻而易举地处理掉一两个不太听话的重臣,这笔买卖怎么看却都是极其划算的。
至于虎视眈眈的马士英和人畜无害的袁继咸都不用多提,他们虽为真正出招,但在明里暗里却也少不了有所动作。
处在这么一个多头受气且还得防着明抢暗箭的位置上,如履薄冰的钱谦益又怎么可能不清减呢?
“老夫是岁数大了,自然也就清减了,”勉力控制住了心中的情绪,钱谦益也不再纠结于此,将一片和煦的微笑挂在脸上,他便直接问了起来:“大木这次下南洋可有什么见闻?”
眼见自家老师的表情似乎不太自然,年轻尚轻的郑森只当这是情绪激动所至。
待又躬身一礼之后才将此番出海的情形细细报了上来。
在还未得到太子殿下支持之前,谭昌源也只是想看看能不能通过私人关系为自家船队求得网开一面。
可有了官方的支持,他这一趟不但组了一支由几十艘千料大船所成的商队,更还将其开到了东南半岛的另一侧。
在这个时节,此等行为肯定是极其冒险的。
红毛为了垄断与大明的贸易,不但会对遇到的大明商队痛下杀手,更还抢了郑家的台湾以为基地,而与其敌对的弗朗机人不知是出于对红毛的畏惧还是旁的想法,在明面上也会拒绝与大明商队直接交易。
如此情形之下,能够逃过红毛在台船队封锁的船队大多也只是摸到占城便得卸货回返,更别说越过西洋人的势力范围去往暹罗了。
可谁曾想,这一趟出奇的顺利。
不但粮价因暹罗丰收而仅只江南往年的三分之二左右,便连本该充满危机的航线也让他们这么安然闯了过来。
最终他们这一趟运回了七万余石稻米,除开在回返时丢了四艘商船之外,却是连半点阻碍都未曾遇到。
这些粮食自然与江南所需相差甚远,但只要舟船不曾停歇,想来赶在青黄不接之前却也能保证江南不至闹出饥荒了。
钱谦益一面听着,一面不住点头。
他对丢了四艘商船的事倒也不太在意,说到底海上的事本来就颇多风险,那么大一支船队仅丢了四艘商船又能算得什么?
“好,闹不出饥荒就好,闹不出饥荒就好!”
口中不断赞着,钱老先生心中自是对太子殿下又添了几分敬佩。
这千余年来,但朝廷中枢应对饥荒的法子无外乎开仓赈灾和自外省调粮,可现在的大明不但失了半壁江山,便连原本的鱼米之乡也饱经战火,这样的法子便没了施行的基础。
原本,他们这些朝中重臣都已有了迎接灾荒、甚至民变的心理准备,更已为之后权利架构的转变备好了充足的弹药。
可谁曾想,太子殿下竟于不可能之间生生又造出了一条路来,这好大一场祸事居然就这么消弭于无形,他“钱首辅”的位子便也不必再经什么波折。
这般情形又怎能不让钱谦益激动得连连叫好?
只是.........
“大木,你父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这番转折颇为生硬,直让本还满心喜悦的郑森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当他看到自家老师那突然严肃下来的表情时却也不得不郑重对答了。
“老师明鉴,我郑家出身海寇,族中长辈皆难免带些私心,可学生敢以项上人头作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