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做往日,这二人不需由头也得唇枪舌剑一番,可今日那刘管家闻得挑衅之言竟只叹了一句,却也未有半点回嘴的打算。
不过能当管家的又有哪个不是心思机敏之辈,陈管家见得对方这般表现却也只是稍稍愣了愣便想到了其中缘由。
“说的是啊,谁能想到丁督几千精锐竟能败在靖江王东拼西凑出来的人马手里。”
陈管家之言自是广州人心中的疑惑,可于这等节里,刘管家最关注的乃是船位,眼见对方顾左右而言他,便连半点接茬的意思都无,他虽是腹诽不已,但形势所迫之下却也不得不直接挑明了话头。
“待你家运完东西,这船位便留给我家吧。”
畅快!爽快!
两家能在广州博弈多年,自是势均力敌、互有胜负,所以当那刘管家的求告之声传入耳中,陈管家只觉浑身一万个毛孔都抖了一抖,连带着整个人都似食了烟草一般。
只是...........
“哎呀,按说依你我的交情,这点小事不应驳你面子,可家中还未收拾妥帖,怕是等船位空出却也迟了啊。”
你收拾个屁!
若换往日,这话定会自刘管家口中说出,连带着定也会有无数唾沫星子砸到对方脸上。
可形势比人强啊。
丁督已凭着些许残军在肇庆守了好一阵子,说不得城破也就是这一两日间的事。
若真等那穷得叮当乱响的靖江王入了广州,兵饷摊派定是海量,他们这些富户要是不早些将家财运出去,岂不是平白用几辈子的积攒为旁人做了嫁衣裳?
“明人不说暗话,你这船位咱也不白要。”
闻得此言,那陈管家眼珠一转便将那颇为为难的表情收了起来,只是对方还未说用什么来换,他也只是保持着和煦的笑容,再无其余动作。
“太子殿下有意以朝廷之力再通海路。”
嘶~~~~~~。
话音落下,陈管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可转瞬之间他又将一个个思绪生生掐灭,待到最后才冷笑着问道:“哪个太子?西边哪个吗?”
初闻此言,陈管家自是在惊讶中杂着几分欣喜,可依着前些日子传来的消息,江浙战事虽告一段落,但凭应天那个太子又哪里来的力量说什么“再通海路”?
所以,在感觉受到戏弄之后,他也就不再给对方留什么面子,直接用靖江王这个不要脸的家伙驳斥对方了。
“知道你家在朝中无有门路,对这等大事后知后觉却也难免,不过我老刘可以给你打包票,太子殿下不但有了再通海路的想法,更已派了船队探路。”
刘管家说的信誓旦旦,更在里面添了些细节,可陈管家终也不是轻信人言之辈,在听完其言之后却只是皱眉思量,竟将对方凉在了一旁。
真的假的?
看他说话时的表情似非虚言。
但大明外有强敌,内有纷乱,那太子便是天人转世又凭什么在这般节里说什么再通海路?
思绪转了一番又一番,那陈管家终还是不能断定对方之言到底是真是假,可再通海路乃是关乎自家兴亡的大事,他却也不得不在心中做些取舍。
算了,左右东西也快运完,便让他得了这个便宜又能怎样?
心念及此,和煦的笑容再次挂到陈管家面上,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谄媚。
“还是你家门路广啊,便连这等大事都能及早获知,只是海上的情况你也知道,怕是以大明现在的情况............”
“哎呀,主家让我来寻船位,我却与你在这里扯闲话,要是耽搁了事情说不得还得挨上一番训斥,我这里便先告辞了。”
“哎!哎!哎!你说的哪里话,凭你我这么多年的关系,又怎忍心看你奔波,你且稍等,我这就去催!”
片刻之后陈管家再次回返,靠在码头上的船中也有一支摆出了将要离开的架势。
见此情形,那刘管家自是喜笑颜开,其后便也再不遮掩,直接说道:“北面这一仗打下来,江浙之地自是缺了不少粮食,太子殿下也不知从哪获知占城、暹罗盛产稻米,所以就找了些浙江的海商打听此事。”
“这和再通海路有什么关系?”
“急什么?”眼见陈管家的猴急模样,刘管家白了一眼才又说道:“既有海商,那定会说起红毛不让咱靠岸的事,太子殿下由此便知了这些年海贸不盛的因由,所以....”
“嘿!你少拿虚言诓我,咱们这些海商给郑家交银子,给红毛、佛郎机交银子,又何曾给朝廷交过一两?太子殿下便是真有余力,又凭什么帮我们开海路?”
闻得此言,那陈管家一边驳斥其言,一边抬手制止了正在准备离岸的船只,而那刘管家则在看到这般情形之后忙不迭地解释道:“你这人性子怎这么急?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说!”
“动动你的脑子,现在朝廷说是拥着半壁江山,可满大明又有几个督抚听朝廷的?”
“唔.......没几个。”
“那便是了,看太子殿下所作所为似有明君之像,他又岂能容得各地不听号令?”
“说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