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随着一声长长的呼喝,一名斥候策马奔入清军大营,而早先严格无比的八旗卫兵却在听到这一声后以最快的速度打开营门,竟是连半点盘问都不曾有过。
若在寻常时节,斥候在入营后便该换为步行,可现在那兵卒非但没有半点下马的意思,更在策马奔至中军大帐左近才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显然是已启用了纵马营中的特权。
“禀王爷,我军已与明军在火炮阵地附近接战,只是.....”
那兵卒跑动的速度并不比营中策马慢上多少,十来丈的距离他也只是三四个呼吸的功夫便自下马处奔到了大帐之外。
可他来的如此急促,却在报到最后时顿了一下,显然心中还是存着些疑虑。
眼见斥候这般表现,卧于屏风之后的多铎,心中自是一阵烦躁,可他亦想知道那“只是”之后到底是什么,所以便耐着性子吐出了一个字。
“说。”
“明军是从伏兵背后出来的。”
话音落下,帐中军将顿觉气氛压抑。
明军从背后杀出便意味着猎人与猎物之间交换了身份,可他们所伏之地距火炮阵地并没有多远,就算真的不敌却也能够退至阵地固守。
如此想来,帐中气氛着实不止于此。
可这只是表面而已,没能算到明军的动作便代表着多铎在谋算之争中再次落了下风,再配上白日里的那番戏弄,谁敢保证王爷怒火不会顺势撒到自己头上。
“恭顺王那边有消息吗?”
“还没。”
“再探。”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多铎的声音虽显得有气无力,但似乎并没有含着多少怒气。
待听到回报之后,他也只是稍稍思量一下便让斥候离去了。
白日里他虽因朱慈烺的戏弄而有些怒火攻心的迹象,但于此同时他亦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自入关之后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行事也渐渐从最初的如履薄冰变成了后来的履险如夷。
可当渡江之后,兵事却日益不顺,这里面自然有那小子阴险狡诈的缘由,但他自己的疏忽大意、轻敌骄纵却也在里面起了相当作用。
若非如此,便是那小子有通天手段,又能在绝对碾压的实力面前翻出多大浪花?
所幸他在这屡次失败下及时醒悟了过来,哪怕现在局面有些不利,他也还有诸般回天之法。
何况今夜一战本就是诸法之中最普通的,火炮那边更只是虚以应事而已。
所以,便是消息有些不利,多铎却也再不会如之前那般怒急伤身了。
“这小子能在这么一片浊水中拼出一条路,确实有些本事。”
多铎的声音仍然有气无力,可说出的话却让帐中军将们愣了一下。
要是他这话里称赞的人是某個清军将领,那此时帐中定然会是一片应和,说不得那人便会在众将嘴里成为天上少见、地上难有。
若再退一步,哪怕称赞的是明军某个将领,这么多人里也定会有几个敢于应承。
可现在多铎称赞的人是大明太子,是大清争夺天下之路上的最大阻碍,又有哪个敢跟着一起夸赞?
气氛比先前还沉寂一些也便是能够轻易想见的了。
“看来是病坏脑子了。”
眼见诸将噤若寒蝉,多铎暗自嘲讽一声便准备再说些别的,可他还未想好该以何种话题调节气氛,却听又一阵马蹄声传入耳中,随后就又有一名斥候拜倒在帐外。
“恭顺王于杭州城外二里遭遇明军!”
二里!
话音未落,帐中军将们便把握住了重点,随即若大帐中竟连呼吸声都不曾传出半声。
今夜一战明军的主要目标是火炮阵地,这一点谁都能想到,但换成旁人于此大抵也只是围着阵地做些文章,左右也逃不过一个被动迎战。
到了这里便体现出了多铎的高明之处,他虽在火炮阵地放了些人马,但主力却隐于一旁,待那边的战斗打响,杭州守军心思懈怠之时突袭城池。
从整体看来,这般谋算抓住了明军急于端掉火炮阵地的心理,亦针对了明军数量不足的情况。
一旦得手,不光能在今夜之战化被动为主动,更有可能使江南战局发生根本性的转变。
若是刨去这些,单单从个人角度来说,在场每个军将都很清楚,这就是王爷在明国太子手中吃了数次亏后的复仇。
可现在................
二里啊,且不说恭顺王能不能顺利突破明军阻拦,便是他真能杀到杭州城下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就真的破罐子破摔将突袭当成强攻继续打下去?
军将们能想到的问题多铎自然也能想到,可现在两军已然接战,他又有什么法子?
若在白日里,说不得还能派兵增援,但现在黑灯瞎火的,贸然派兵不但起不到什么作用,反倒会让局面乱上添乱。
至于退兵就更不在多铎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今夜他虽未全军出动,但仍给孔有德派了不少人马。
如此情形,先不说退兵有全军溃败之虞,便是能安然返回他又凭什么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