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所言自然不是废话。
胡茂祯想从细节判断他是否可信,他自然也想通过这个军将对于各种事的反应判断其中是否有诈。
毕竟招降纳叛这种事情可不是话本里所说那么简单。
旁的都不提,投降的会考虑自己放下武器后会不会遭到报复,而受降的自然也是顾虑重重。
若是其中一方没能考虑周全,那最终的结果要么就如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要么就如曹操百万大军被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说到底,这种事并无一定之规,到底如何判断也只能说存乎一心了。
“言归正传吧,胡总兵打算怎么做?”
“敢问大人是........”
胡茂祯到底也是老江湖,虽然他心中已觉得明军不可信,但该走的流程却一样都没有省下来。
在得知当面正是朱慈烺之后,他又是一番见礼,紧接着才将“自家大帅”准备配合王师内外夹击的想法说了出来。
按着正常情况来说,接下来便该是约定时间、制定计划,待商量妥当之后明国这边再是一堆封赏许诺,此事便算是谈完,胡茂祯也就可以顺利离营了。
可谁知他这边话音才落,却听那太子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
“不行。”
“啊?”
这样的回答不但出了胡茂祯所料,连常冠林与向仁生都差些没控制自己的表情。
待见这般情形,朱慈烺也不卖关子,随后便出言解释道:“坦白说,若非从越先生口中听过你们事,这一次本宫是万万不会给你们这個机会的。”
他并未挑明到底从越其杰口中获知何事,但此时说来大抵也就是高杰死后其部受了委屈的那些。
这话既表明了朱慈烺对取得此战胜利的信心,又说清了他为何会在占据绝对优势时还接受这些“叛贼”,听得本打算尽快了结此事的胡茂祯不由沉默了好一阵子。
“殿下仁厚。”
淡漠漠地说了一句,可胡茂祯于心中却多少有了些松动。
人这东西就是那么奇特,不管所做之事会引起何种后果,但若有人对其表示理解,并对他当时的处境流露出一些同情的话,那么..........
“别急着拍马屁,机会给了,但该怎么争取还得全靠你们自己。”
“请殿下明示。”
“我要鞑子的脑袋。”
短短几句话后,朱慈烺将自己的条件抛了出去。
只是他的话说得有些笼统,却让胡茂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殿下,您是.....要尼堪的脑袋?”
“不光。”
一问一答之间,他总算是明白了朱慈烺的想法。
所谓不光,指的便是不光要尼堪的脑袋,更包括了被围困在这里的所有鞑子。
这样的条件乍一听来似乎比只要一人脑袋苛刻许多,但胡茂祯原本的想法却因此而有了些转变。
尼堪是何人?
他不光是满清的固山贝勒,更是这路清军的最高统帅,若是能在万军之中取其首级,那么杀掉余下的军将兵卒还有什么难度吗?
所以在他看来杀掉尼堪和杀掉全部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
而太子将这事挑明,是不是多少代表着他的坦诚?
“你们毕竟降过一次,若不立下大功日后如何能在朝廷站稳脚跟?本宫又如何放心?”
坦诚!
听到这般解释之后,胡茂祯的第一反应并非想要驳斥,而是深以为然。
他非常清楚,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尼堪定无活命之理,而他只要反身投明,那不管是否对尼堪出过手,满人都会将这笔账算在他头上。
以此为基,朱慈烺的提醒就能算是充满善意了。
想通此节,胡茂祯倒也光棍,表明自己的身份后就直接朝朱慈烺请罪:“请殿下恕罪!”
此时虽距他认为“太子不可信”只过了柱香功夫,但他心中的想法却已与之前有了天壤之别。
说来也是可笑,若朱慈烺只让他领兵来降,那么胡茂祯不但会在心里好好掂量掂量,说不得还会与鞑子相互配合给明军狠狠来上一下。
可当他听到那有些苛刻的条件时,不但认为太子殿下待人坦诚,更是觉得理所应当。
这般转变旁人许会觉得离谱,但说到底,在胡茂祯眼里每样事务都有自己的价值,而被困于此处的他,正处在价值的低谷。
若是朱慈烺一上来便封官许爵,那肯定是怀着别的心思,否则谁又会在买东西时自愿付出高价呢?
既已打消了疑虑,胡茂祯也不再做什么试探,三言两语之后便直接离了明军大营。
“这......就完了?”
朱慈烺呆呆地问了一句,但无论常冠林或是向仁生都不知该如何应答。
胡茂祯伪装而来自然是心中存有疑虑的,但之后他主动坦白自己的身份却又明显是因为疑虑已被打消。
只是这疑虑到底是因何才打消的呢?
三人自是无法摸清其中缘由,但按胡茂祯所说,后天晚上他便会有所动作,届时再行询问也当是无碍了的。
且不提胡茂祯回营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