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军令下达之后,阎应元便赶去与祝塘少年汇合。
按着他原本的计划,应天明军杀入敌营之后他们便会在大营侧翼进行骚扰。
可他哪里知道,博洛早已严令各支人马不得出营浪战,他们这番骚扰也就有些给瞎子抛媚眼的意思。
也正是因此,祝塘少年虽浪费了些箭矢,但在接到朱慈烺军令后却能从容转移战场。
如此他们才能赶在常冠林被缠住前到来。
“备火箭。”
刚刚抵达战场,阎应元便看出常冠林的窘迫。
退,阵型便有可能直接散掉,若被鞑子追上便只能如先前的溃军一般;
战,当能顶上一阵,可这却等于被鞑子缠在此处。
无论如何选择,这支明军都有可能直接交代在这里。
所以在第一时间他便命少年们使出杀手锏,以此来迟滞鞑子兵的进攻,为常冠林所部争取撤退时间。
“放!”
一声令下,祝塘少年分两波将早就搭在弓上的火箭射了出去。
再看鞑子兵这边,立时便淹没在了火箭之中。
这火箭杀伤力极大,但由于其箭头之上绑着油毡一类的易燃物,所以不管其射程还是准度却都差强人意,寻常军队却也不太会用到这些。
可祝塘少年不同,他们时常需要用火箭来引燃海匪舟船,身上备着几支却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也正是这稀松平常却在常冠林所部即将被鞑子缠住时起了大作用。
若换寻常箭矢,射中披甲人要害的可能自然会大一些,但由于重型布面甲的防护,就算射中要害却也很难使其丧失战力。
火箭便不一样了,不需射中要害,其上燃烧的油脂便能引燃衣物,哪怕不能将敌人烧死却也会让他们手忙脚乱好一阵子。
这般情形,披甲人自是无法再追,而常冠林所部也趁着这个功夫再次与清军拉开了距离。
只是他这一队人马终归是从矮子里面拔出来的高个,按部就班地清扫溃军自然没有半点问题,可到了这种时候却也无法再保持阵型了。
对此,常冠林也是颇为无奈。
但华夏数千年的战争史中,又有多少人马能在撤退时还保持阵型呢?
“殿下在营门等候!”
“你们怎么办?”
“我等随后就到。”
三两句简短的对话,常冠林心里便明白了其后章程。
按着原来的计划,得手之后民壮先撤,由他们和宿卫营负责断后。
可现在为了给宿卫营争取足够的时间,他们在敌营中待了太长时间,最佳的撤离时机已经错过便只能且战且退。
殿下守在营门的用意大约也就是整肃队伍,好让鞑子因心存疑虑而不敢追出太远吧。
想通此节,常冠林便不再犹豫直往营门而去,而阎应元则带着一众祝塘少年打起了阻击。
因着那一阵火箭的关系,此时绝大多数披甲人都忙于扑打身上的烈焰,仅余三四十個未被射中的幸运儿再次发起了攻势。
老实讲,这般行为与送死无异,但清军军法严苛,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这些身上没火又岂敢退却半步?
“嗖!”
阎应元射出一箭便往后退去,竟是连半点查看战果的兴趣都没有。
当年他初至江阴时便以超强的射术震慑住了来犯的海寇,这样他才争取到了从容练兵的时间。
现在距那时已过了数年,阎应元的身体力量也已从巅峰滑落,可世事便是一涨一落,他虽已开不得强弓,但射术却比过去高上许多。
就在他转身撤退的功夫,正在向他们扑来的鞑子兵中,竟有一人就如撞到了什么一般闷哼一声直接仰面倒地,除了一支扎在面门上的羽箭还未微微颤动之外便没了半点声息。
这般射术自是少见,但祝塘少年们却也差的不是太多,只过了片刻功夫那些披甲人身上便扎满了箭矢就如刺猬一般。
只是阎应元所部多与惯着轻甲的海寇盗匪作战,其箭矢并未刻意追求破甲,所以那些鞑子兵的样子看着惨烈,但大多却也只是受了些皮肉伤。
不过这倒也算不得什么,毕竟阎应元的任务只是迟滞敌军,并非要将其歼灭,这般情形自然已能算是达到效果。
“撤。”
见此情形,阎应元自知再无纠缠下去的道理,一声令下少年们便与他一道往后撤去。
鞑子兵这边虽有心再追,可由于双方负重的差别,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到了这时,清军虽有再战之能却无再战之机,明军既无再战之力亦无再战之理。
如此,待常阎二人退至大营之外,朱慈烺便率军隐入了夜幕之中。
大营中喊杀声渐息,大火也逐渐熄灭,正当所有人都在处理善后之时,后营中的一座帐中却有人茫然不知所措。
多铎赶去杭州,博洛又没有心思和这“亡国之君”纠缠,所以这两日弘光便一直被圈在军帐附近这一小片地方,竟是连某些私密之事也只能在帐中解决。
这般待遇弘光自是不能忍受,但在闹了几次之后却也不得不接受这阶下囚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