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出门前已经向谢大学士保证过,约定不会破坏这场游戏的规则。随着障车行走的路越来越偏, 直到马车无法顺利前进,过于颠簸的车厢足以让人叫苦连天, 阿四主动要求下车骑马。
阿四愿意骑马,林将军却不能放心,于是就由禁军带着小娘子们骑马在前,障车和行李慢慢悠悠跟在后面。
越往前走, 土地越是荒凉,甚至能见裸露的黄沙土。这一片地方竟意外的干涸, 抽干了水分的大地好险没有裂出条条纹路。
见状,阿四并不惊讶,反倒越发兴致勃勃。她已然将自己与谢大学士的赌约视为一场精心策划的游戏。谢大学士是制定游戏规则的人,老裴相是监视者,场地在谢大学士精心挑选的一块偏远劣等田地上,而阿四等人就是参与游戏的人。
而阿四坚信自己会赢。
并非是多么信任自己的能力,而是阿四终于在年复一年的赞美中养成了天然的自信,她怎么可能输呢?
即使面对的是谢大学士,她们也注定要取得胜利。
谢大学士自知学生们都是从未见过人间疾苦的宝贝,吃住不能差了,因此这座偏远农庄的屋舍尚可,外表朴素的小院走进去了,也是有床、榻、炉、案等等,一应俱全。所用的器具都是上等。
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屋子小一些,且五人紧紧挨着住。外面是大院套小院,阿四与伴读五人的住处在最里面,外面一层就是老裴相和林将军以及禁军们的住处。
阿四无可挑剔,晚间端上来的菜品则是由随行的厨子制作,正是阿四尚未吃腻的江南菜。
坐在厅堂内,老裴相盯着孩子们吃完饭、漱口擦手罢,她才道:“庶民有庶民的聪慧,未免让百姓看出异常,你们五人不许直接接触来往的农户和农庄内雇佣的工匠。外面有一小屋,你们只能在屋内做出决定,而屋外有专人代为传话。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
阿四不乐:“这哪能算亲自经营?难道来往的农人还能将我们如何,谢师傅分明答应我可以接触的,现在又是雾里看花。”
老裴相也不争辩,气定神闲:“那好吧,这头几天就先随你们试试。”
头一天阿四晚上兴奋地睡不着觉,在睡床上翻来覆去直至深夜方才入眠。然而天不亮阿四就被雪姑轻轻拍肩膀喊醒:“四娘?该醒了,过会儿要雇工呢。”
阿四眼睛困得睁不开,奋力揉揉眼,眼皮不肯分离似的紧紧相贴,阿四率先放弃,抱着枕头嘟囔:“今天怎么早吗?再给我睡一会儿,瞧着天还没亮。”
雪姑狠下心肠,将阿四从被窝里捞出来,强行帮着穿衣,说:“外头老裴相已经开始用早膳了,说是如果四娘与诸位小娘子起不来,中午就带你们回宫去。”
回宫?
阿四顿时一个激灵,爬起来飞快穿衣穿靴,苦着脸说:“昨个睡不着,总觉得才合上眼,这就又睁开了。”
雪姑心疼道:“这……不如我们就回宫去?”
那是万万不行的。
阿四哀怨:“雪姑可别笑话我了。”
三两句间,阿四彻底清醒,用温水快速擦脸,火急火燎地往外厅去用膳。四个伴读赫然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只等阿四入座。人齐后,才开始吃饭。五个孩子都是初次离家这么远,一个也没能睡好。
而这时候,老裴相已经吃完开始看农书了,林将军拎着一柄簇新的竹剑出门晨练。
老裴相对孩子们毫无留情的意思,简单说了今日的安排:“农庄大体是齐全的,只缺了两样,人和棉花。这临近隔壁县,那儿的庶民多贫困,你们大可以雇佣来做活,今天的事就是雇佣足够的人种棉花,登记造册,决定雇佣她们的银钱。”说完丢出一小箱子铜板,显然这就是阿四能动用的财帛。
有钱有地,雇人实在太简单。
更何况已经有人往临县张贴过告示,招引农户来此处做工,阿四需要做的只是选择而已。
阿四胸有成竹地走到大门外,打开大门准备迎接农人。
而这一开,她震惊地发现门外竟挤满了人,若非外头多围了一圈篱笆,人都该挤到门板上来了。人多衣衫褴褛,脸上赤\\裸裸写着对活下去的渴求,面黄肌瘦、头发杂乱而枯黄。
阿四立刻合上只开了一道缝的门,迅速插上锁。她回过神问身边尚且不明就里的伴读们:“照理说鼎都附近的县城百姓应当过得还不错才是,怎么外面的人都像是逃难来的?”
裴道稍加思索,回答:“似乎听长辈说到过一两句,去年北方哪处遭了旱灾,虽赈济及时,依旧有不少人成了流民。不过,应当不会在我们这儿才对。”
阿四心知这就是谢大学士挖的坑,但外面的人是真实的苦难。她咬咬牙,只能闭着眼跳坑,叫来农庄内备好的管事来开门,自己和伴读们往屋内退去,只是远远地观望。
后退时,阿四能在屋顶廊下瞧见不少便衣的禁军,她们的职责是守护阿四的安危。而流民是极有可能没有理智的,万一做出仿佛伤害的举动,阿四敢肯定,一定会见血。
她的安全是首要的。
这一处地界荒凉又偏僻,她甚至怀疑这里原本就活着许多无田舍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