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毫无预兆地又飘了雪,鹅毛般的飞雪洋洋洒洒落了满院。
姜幼宜的闺房烧着炭盆,温暖如春,暖阁的窗户支开半扇,她撑着下巴在看院中的飘雪。
卢妈妈一回来,真是哪哪都不一样了,炭火足够了就连晚膳都多了她喜欢的芙蓉虾球,她吃得小肚子有点鼓,云水便去给她做山楂丸吃,她闲来无事就呼着白气玩。
看着那缥缈的白雾在漆黑的夜色中绽开,有趣极了。
她一时停不下来,呼呼地吹着气,直到那白雾的中央出现张漂亮的脸庞。
姜幼宜还来不及喊人,就被隔着窗户捏了下脸蛋,她嘟着嘴娇憨地吐了个:“疼。”
“活该。”
姜幼宜看到他就乐呵呵地笑,也不觉得他说话不好听,一张小嘴叭叭个不停。
“玉姐姐,你去哪儿了,幼幼找不着你。”
“看,芙蓉虾球,给玉姐姐留了。”
姜幼宜边说边宝贝地捧出个小碗,里面放着七只炸得金黄的虾球,这个季节的鱼虾也算难得之物,至少她进京这么多月还是头次吃上。
却不舍得全吃完,见沈珏一回来就没了人影,便掰着手指头数了一半出来,这会立即献宝似的递了过去。
沈珏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卢妈妈看他的眼神着实不善,好似防贼一般,索性他也没打算多留,等此间事了,他便能想办法离开,也就自觉地退到了外间。
姜幼宜在玩什么,他也早就看到了,本不想管,见她呼个没完没了,这才没忍住过来。
这么冷的天,什么东西不好玩,偏要玩这个,一会肚子疼要哭的又是她。
当然,他可不管她疼不疼,单纯是怕被吵着了。
此刻看见那碗虾球,目光微凝,他记得阿姊也喜欢这玩意。
阿姊比他大五岁,见过他们姐弟两的人,都说他们长得很像,娘亲过世后,阿姊待他便亦姐亦母。
他幼时挑食,不喜鸡鸭鱼肉,他总觉得活物很脏,以至于光长个不长肉,人瘦的跟竿子似的。阿姊就想尽办法亲自给肉类装点,芙蓉虾球便是其中之一。
是阿姊的一把大火,才使得他借宫女的衣服金蝉脱壳,如今她却身陷囹圄。
唯有父亲还做着他逃出后便可联系旧部,东山再起的美梦,真真是可笑至极。
“玉姐姐,啊。”
他微微出神间,姜幼宜竟半跪着捡起了虾球,艰难地直起身子往他嘴边递喂。
她的手指肉乎乎的,甲贝粉嫩,沾染了芙蓉虾球金黄的碎屑,被人碰过的东西,他是绝不会要的,可这会却鬼使神差地张了嘴。
虾球裹了层薄薄的面衣,炸得酥脆可口,只是不如阿姊的手艺。
待他反应过来,两只虾球已下了肚。
他的眼底刚闪过抹懊恼,就见对面的小女孩眼巴巴地咽了下口水,他顿了下,一时玩心大起,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地将剩下几个也吞入腹中。
果然,小女孩扬起的笑脸一点点垮了下去,捧着比脸还干净的小碗,欲哭无泪。
她,她的虾球,怎么一个也没给她留呀!
“去洗漱,睡觉。”
姜幼宜还要惋惜她的虾球,就被拎起后衣领,一路咿咿呀呀地叫唤着丢进了屋内。
这两个月来只要不是云水照顾,她都会被沈珏督促着,自己洗漱换衣服。这会也是,她慢吞吞地刷牙洗漱而后躲进了被窝里。
今日炭火给得足,还盖着三床被褥就有些热,她不仅探出小脑袋,还偷偷将一双白净的小脚丫子也露在外面。
“玉姐姐,要听故事。”
沈珏铁面无私地抬手扯下了被角,瞬间将她那点小心思全戳破了。
见她怯生生地将脑袋又缩回了被子里,才没好气地肃声道:“上回讲到哪了。”
“吾日,吾日三省吾身……”
“继续。”
沈珏坐在床前的方凳上,手臂抵着床沿,手掌撑着下巴,闲适地听着那磕磕绊绊的背书声,别说,听久了确是催眠。
他眼尾的余光瞥向身后不远处,一个身影轻轻晃过。
他早就发觉有人在暗处窥探,也不着急,等那软软的声音彻底变成了平和的呼吸声,他才抬手将床幔放下,起身缓步朝外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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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只点了盏半高的烛台,卢妈妈沉着脸坐在圈椅上,云水穿了件单衣跪在地上,不停地抹眼泪。
见她出来,云水压抑的哭声更低了些。
卢妈妈像是根本没看见她一般,横着眉厉声道:“你老实说,到底是怎么与那人厮混上的。”
今日唐氏请了卢妈妈去前院,她原是去兴师问罪的,不料她一到,唐氏便先开始哭惨了。
说侯爷留了一大家子给她,库房的银钱不够上下的开支,她只能自掏腰包,将嫁妆全都变卖了。还说自己不烧炭不穿新衣,处处都紧着姜幼宜先。
这种话卢妈妈怎么会信,她可是亲眼见着姑娘缺衣少吃的。
不料唐氏却将云水给押了出来,说是抓了这丫头手脚不干净,昧了姜幼宜的份例。
卢妈妈依旧不信,云水是她教大的,绝不可能干出背主的事来,可没想到的是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