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滟亲自送了周氏回客院,本来以为很快就能抽身离开,谁知周氏竟然留了她说话。
按下心中的烦躁,她笑着应下,就见之前还对她很是怨愤的周氏,如今脸上含着浅浅的笑,竟有些温柔慈和的模样。
玉滟微怔,忽然就有些出神。
上辈子自从她想要归家后,周氏就怨上了她,直到她亡故,她对她都十分冷淡。可这次——
明明七夕时她还找人过来警告她。
玉滟不懂周氏在想什么。不过,她也不想懂。
周氏很是关切了一番玉滟在出云观中的生活,只是婆媳俩的关系实在是一般,也说不到一起去,没一会儿,就慢慢又安静下来。
周氏的眉微皱。
这就是她不喜欢玉滟的原因之一,商户女也就罢了,却又蠢笨且不善言辞,这样的人,如何给她的蕴和以助力,实在是配不上蕴和。
想到这里,她又冷淡下来。
玉滟适时提出告辞,周氏应下。
忍住烦厌,她又去向老太太请辞,却再次被叫住,跟着就提起了给她孙女置办嫁妆这件事。
闻言,玉滟看了眼侍候在老太太身边的几个姑娘,她们或是落落大方,或是有些不好意思,但都对她笑了笑,全然忘记了午时对她的冷落。
扯着嘴角笑了笑,她好声好气的应下。
“这件事我会吩咐底下的管事相助,届时有什么要求,老太太直接跟管事说就好。”
老太太这才满意,不忘假惺惺的夸赞了几句。
玉滟安静听着,柔顺如初,再次告退。
得了满意的答复,老太太指了身边的沈素荷送她。
“嫂子,走,我送送你。”沈素荷年岁最长,早已经定下婚事,对方乃云州大户廖家的子弟,家中有熟人在朝为官,同时也是沈道成的门生。
早在去岁已经考中进士,如今已经是一方父母官了。
“贫道已经出家,沈小姐唤我玉明就好。”玉滟拒绝。
沈素荷微怔,目光复杂起来,却也依言改了口,道,“玉明道长。”
然后才说起接下来的话。
她眼下很是高兴,不过一开口,却是先道歉,“抱歉玉明道长,是我们求动祖母向你说起此事的,母亲她,她根本就不管我们的嫁妆,我也是没了法子,只好劳烦你了。”
之前沈蕴和没出事的时候,玉滟就在为沈家姐妹们准备嫁妆。只是后来沈蕴和出事,她出家入道,这件事也就与她无关了。
女儿家的嫁妆,都是从小就开始置办的,而沈道成别看如今是云州知州,可到底发家的晚,再加上嫡母疏忽,府上可以说根本没有准备。
之前玉滟为她准备的何等精心细致,沈素荷都是知道的,可等她入了出云观,备办嫁妆的事就又落到了周氏手中,可她这位嫡母根本没当回事。
百般思量之后,沈素荷就想起了玉滟。
“举手之劳罢了。”玉滟轻声说,眼中淡淡。
沈素荷还是百般谢过,一直等将玉滟送到门口,目送她离开,才转身回去。
天已经黑了,出云观安静下来,只偶尔能听到趁夜出游的香客们的对话。
玉滟带着丫鬟安静走在小径上,一路回了小院,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已经消失不见,等回到小院,只剩下一身疲惫。可等到第二日,玉滟用完早膳,还是要打起精神去寻沈家人,直到她们上午离开后,瞧着离开的车队,她才松了口气。
和沈家人打交道,累。
玉滟面上不敢表现出来,等转过身,又不想回小院。
抬头看着眼前的道观,她忽然想去上柱香,却又不想往热闹里扎,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静静的上一炷香,向道祖说说自己那不能对外人言的烦闷。
“道友,可有僻静无人的神殿?”玉滟思衬片刻,请来一位道人问道。
“不敢当师叔如此称呼,在下道号安素。”
玉滟入门的晚,但辈分极高,那女道瞧着三十许,听到她的称呼后忙笑道。
若说安静的地方,还真有。
出云观有几百年的历史,却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昌盛的,初时,不过是一间只供奉下三清神像的小观罢了。后来出云观兴盛,观主不想忘本,也就没有修缮那小观,而是保留了下来,就在如今的出云观中一角,院门一年四季都关着,内里则时时维护。
“师叔若想要一处安静的地方,那里倒十分合适。”安素笑道,缓缓跟她解释起来。
玉滟微讶,说起来,虽然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个月,但她对出云观也只是熟悉了个大概,这件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自然可以。”她说。
小观的确很旧了,不似现在的出云观殿阁那般高大,有些矮,门窗也有些狭小。但能看出保护的很好,很是整洁。
谢过安素,玉滟推开门窗,让丫鬟们候在门外,自己拿起拂尘,开始慢慢清理起屋子。
其实屋内很干净,但玉滟想做些什么,好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无上天尊,信女余生愿虔诚向道,侍奉终身,只求……
泥塑神像高坐神台,似悲悯,又似冷漠的俯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