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晨梦醒,文绣方给媞祯梳好妆发,便听见外面传来戚戚的呼喊声,稍时文鸳进来通传,“姑娘,是二姑娘在外面。”
媞祯语重心长的闭了闭眼,“叫她进来吧。”
她回身找位置坐下,几乎是随她落座的一瞬,毓姚踉踉跄跄的冲进屋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姐姐!求求你……求你救救蒋文才吧!”
媞祯鄙夷地撇撇嘴,将绢子塞进手腕的绞丝白玉镯里,一时看着面前的女孩,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寒心。
她人虽在家中,但耳边的风声一直为停,蒋文才拿张药方导致的一切后遗症是汹涌猛烈的,已经在京城闹出不小的风浪,不少百姓都因他的药方太猛烈而毙命,一时竟比之前的徐徐图之更惨重。
好的后果,人自然会迎来钦佩与拥戴。不好的后果,自然也会招至怨怼和憎恶。太医当然不愿意承担这个结果,那么交给他们药方的蒋文才就是唯一的替罪羔羊,用以让皇帝宣泄愤怒。
是以在昨日,宫中就以下令逮捕罪魁祸首蒋文才,并交至左冯翊扣押审判。
一时求无可求的毓姚,也自然能想到她姐姐秦王妃与左冯翊高琪关系匪浅,待天一亮,就兴冲冲的跑过来。
只见毓姚泪流满面的抓她的裙角,“姐姐,如今就只有你能救他了,我知道你跟周哥哥关系最好,左冯翊又是周哥哥曾经的下属,只要你肯求情,左冯翊一定会开恩的!”
见媞祯不言不语,又急的催道:“姐姐!我求你了!”
媞祯抚着滑腻的玉柄,浅浅含笑,慵懒道,“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从前你连到王府串门都不愿,如今倒是难得三番四番的过来,若真是来看我这个姐姐……那该多好。”
毓姚被说得羞愧,深低下头,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姐姐,我从未求过你什么,就这一次……一次,好吗?”
她噎了噎声,“何况这次文才他真的是无辜的,他只是好心办错事为鼠疫着急而已,他不是有意的。”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么?”她索性拿一枚珠花甩到毓姚面前,居高临下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毓姚,”她唤她的名字,“谁都可以算计我,但唯独你……真的让我寒心!”
那原是媞祯大婚的时候赏给毓姚和毓嬛的礼物,是她精心挑选的。
其时风过,正吹得落英缤纷,乱红如雨,数点落花飘落在衣袂裙角间,更有落在毓姚肩头衣裳上,微微颤动。
“你都知道了?”
“我自然是知道,倘若我不知道,你觉得你怎么可能躲得过眼线,成功偷走吴斌生的药方?!”
媞祯停一停,凛然转眸怒视她。
“还是你觉得所有人都是傻子,他蒋文才一个卖酒的贩夫走卒,怎么可能研制出治疗鼠疫的药房,何况他老家是栗山,那里何时出过鼠疫,他有何有对症的祖传方子呢?”
“那张吴斌生并未完善,不然怎么会被你偷走?”
话至于此,毓姚已经瞠目结舌。
好深的算计!原是他们都做着成功立业的美梦,人家的刀已经架在他们脖子上了。
毓姚握起了双手,含泪狠狠道:“所以这一切……这一起结果,都是你设的局?”
媞祯看着她,十分淡然,“这确实是个局,但入与不入全看你们自己,难道这件事的开端不是你一手所造么?”
她闷声追问:“所以你何来的恼羞成怒质问我?不是你们有私心,妄想一步登天,又怎么会有如今的结果!不止是你的私心,还有他的贪心。”
毓姚沉默下来,涨潮一样,逐渐升起了落魄的潮红。
媞祯道:“吴斌生那方子虽未完善,但其实主要的药材都是对的,若不是蒋文才为了削减成本,急功近利,把代替犀角粉的白茅根,换成了更为便宜的芒硝和生地黄,大量添加成效药,又怎会造成这个结果?”
“在这个过程中,他何其不负责,他可曾把人命当成人命?他可曾会想到,他会害得人家破人亡!?”
媞祯神经质地的笑了笑,“谋功谋利已经到这个地步,你真觉得一个连自己行为都不负责的人,他会对你负责到底?”
毓姚心头猛烈地蹦了一下,笔直地站着,何其苍茫。
“你跟我来。”媞祯说罢,起身扯了她的手便走。
步子很快,拉着人匆匆奔走在冗长的长廊上,风扑起披风坠坠的衣角,似小儿顽皮的手在那里拨动。
稍后央挫便叫来马车,二人一同坐了进去。毓姚不晓得媞祯要带她去哪里,路很长,走了许久还没有到她要去的地方。
慢慢留神周围的景物,愈加破败潦草,甚至越走越有一股酸腐的呕吐气味,夹杂着药草香和烂肉的味道,十分冲鼻子。
毓姚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直到看到秦王和顾姐夫巡视的身影,她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城中的赈灾区!
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或哀嚎呼喊,或木然蜷缩在地上行将就木,来往推车的尸体更是一趟又一趟,那种死不瞑目的凄惨,可怕的让人心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