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妃姐姐对我有所忌惮也是好事,宫中人心险恶,勾心斗角不亚于朝堂,谁知下步我会不会害了您呢。”
媞祯不由黯然,皱着眉头,但是视线一刻都没有停下。看着郑娞腰间系着的兔儿状茉莉香囊,眸中的腾腾墨色愈加清明,“我知道。公主心系殿下已久,是不会做令殿下伤心之事的。”
她的神色微微一变,“你、你知道了?”
媞祯打量她衣衫上的芙蓉花,坦然回视,“你身上用得花卉,腰上系的香囊,都是他所喜好、所拣给你的。人说女为悦己者容,自然是这个道理。兼之有人告诉我,昔年你合家被呼延晏追杀之际,是他请朱嵇来救的你。”
郑娞缓了口气儿,坐定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原是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小动作,我还自以为隐瞒得很好,没想到是在秀才面前班门弄斧。姐姐好耐性,一早猜到,还能由着我来。”
“不是由着你,而是事情已然过去,我也不想为难你一片痴心。谁没有过春心懵懂的时候,喜欢又不是错事,难道因为我的喜欢,就非要对你赶尽杀绝不成。”
郑娞眼波欲横未横,似宛转的流波,轻轻笑了一声,“由爱亦生忧,由爱亦生怖。姐姐是这样想的,又怎知我是真的没有恨过呢?”
她抬头,“王妃姐姐……听过《还珠引》的故事吗?”
媞祯捻声细语,“宜宁的画本,小时听过。李小姐为一己之私,不惜杀害心爱之人的妻子,却阴差阳错害得爱人殉情而终,当时听来真是骇然。”
风动,细细的触角相碰有玲玲的响动,郑娞拂过鬓边的步摇,轻轻道:“从前只觉得李小姐戾气深重,不知情之一字,何至于让人丧心病狂至此,后来自己亲身感受过后,才知道情毒如此蚀骨钻心,痛彻难耐。”
“可公主终不会是她。”
“我有过无数次想要低下自尊跟他在一起的想法,哪怕舍下脸面只是做妾我都愿意,直到那天你出现,他的眼睛就全被你吸走了。我从来没有见他那么深情的眼神,有你在,他就不在意我了。我很伤心,我根本容不进去,我是一心想跟他在一起,可我也不想守着一个人在心不在的夫君,又做不出李小姐那样的勾当叫他恨我一辈子,细想想,倒不如下台求去……来得痛快。”
她说话间香风细细,嫣然百殇,弹指划过泪痕轻笑,“我这样说不合时宜了,王妃姐姐莫怪,横竖我是个想通的人,不仅仅为了殿下的恩情,也是为了我自己。”
朦胧的恋慕,一点都不重要,在心里描摹他的眉眼,何处不是一种方式。这种事没有先来后到,她早先跟他定亲又如何?多情自扰总是苦的。
媞祯百感交集,她的感受她深能体会。她也曾热烈的喜欢过一个人,只是不曾刻骨铭心,她幸运在,等到她真正爱上一人的时候,那个人也刚好很爱她而已。
这番话让媞祯对公主有了很大的改观,就像公主说的,她跟她心态一样,不同于殷珠外柔内柔的性子,公主是个实实在在外柔内刚的人。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深宅大院的闺秀刻板生硬,迂腐沉重,却不想郑懋那样狭隘自私、独抒己见的人,也能生养出这样钟灵毓秀的女儿。
她无言表达敬意,只是按住她的手腕,“公主……是开明豁达之人。”
郑娞宝石妆成宛若飞星,稚气的面庞挂着与年龄不符的沉吟神色,“什么开明不开明的,不过是人活一次未必只有眼前所见所得,我自信我很美好,也值得拥有比殿下更好的人,王妃姐姐说对不对?”
媞祯合住她的双手握住,报以微笑的目光。又不知想到什么,微微蹙眉,咕哝了半天,才问:“公主来前时,殿下……可还安好?”
郑娞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眼里风卷残云的落寞,“陛下下旨,不准殿下进宫探视,即便是殿下有意托付,如今也不能随意相见,我此番前来并不是受殿下所托。”
她忽然怜惜地看着她,“我只是想这个时候,他应该很希望我能够照顾姐姐吧。”
她长长的睫毛一扑扇,双眼灵动如珠,手上反而反握着媞祯安抚,“姐姐放心,宫里头我很熟悉,在宫里的这些日子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所以你不要害怕。”
媞祯不由触动情肠,顿时觉心底空落落一片,仿佛有个坑始终无法填满,对视时也有些心虚。
但面上依然姣好,“多谢公主。”
郑娞却摇头,“要谢也是我先谢姐姐,上次真定公前不是姐姐帮我解围,我都不知怎样是好。”又问:“那天我带了昭陵郡进贡的百合,姐姐煮了吃没?我听说百合好滋养,是特地给姐姐挑的。”
人越说性子越跳脱,她发现公主也不是传闻中只是一顾的温顺柔婉、知书达理之人,说起话来十分的俏皮有趣,有种回到儿时在平阳学府姐妹扎堆时候的日子,叽叽喳喳的,谈天谈地,真真是眼里看着喜欢,心里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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