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兴死的那刻,她便知晓算计她的从不是陆容景,是有人要以她为局来暗中谋划。
逃于山匪追逐间,她迅速理着所有事情的因果,以及秦元承话中掺着的虚假。但是她不清楚他到底想得到什么,所以她只能以身入局甘心跳进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她以为她洞悉一切,却不成想陷阱之下竟还有早早为她挖好的万丈深渊。
她屈辱地握紧了拳,僵持半晌最终却也仅仅是无力落下两行泪。
原本她以为国破家亡后,已经退无可退的她不会再因为任何事而过多牵动心绪。
她嘲弄地苦笑一声,“我的一生,竟只是旁人权势角逐里的棋子。”
“陆晋德...沈正洵...”
“真是...恶心。”
细细回想,陆晋德应该早就清楚陆容景的身份。所以当年他才会竭力撮合她与陆容景,又才会在两人相爱后逼迫陆容景领兵造反。
从始至终,都是他的恶趣味在作祟。
而陆容景为何会出现在陆家,陆晋德又为何会知晓他的身世。
只怕是要归功于罪恶源头的沈正洵。
他以陆晋德的弱点接近,卖弄几次所谓神通成功让陆晋德成了他局中一棋。
如今一个大权得势,一个大仇得报。
可是又有谁来怜惜他们掌中的几枚棋子。
从前,她苦恋陆容景无果时,所有人都在劝她另择良君,唯有陆晋德会助她取悦陆容景。那时陆容景已有婚约,是陆晋德暗中使计又唆使她完成最明显的一步,让陆容景和未过门的夫人生出嫌隙。
所以陆容景怨恨她,军中出身的他向来不屑于这些卑劣手段。
万般折磨后终于舍弃枷锁,他们艰难相爱。
一向强势嘴硬的陆容景,却在床事时会不安地捂住她的双眼。
他说:身上都是疤,会吓到你。
他们大多灭烛相拥,唯有几次失控,她却都不堪忍受他的粗暴而晕了过去。
“呕...”
思及至此,沈宴卿再次狼狈干呕。
“为何当年不狠心杀了我...”
“为什么要在我奔赴新光景时残忍把我推回那些日子...”
断翅的蝴蝶,注定终身蛰伏阴暗中偷生。
·
临京大雪。
院中纷纷碎雪漫天飘扬,却是压弯了枝头几朵娇俏的寒梅。
房檐下,沈宴卿淡然地凝望着院中舞剑的陈庭州。
凌厉的剑气挥向枝头,雪落掩目他微抬手腕,剑尖挑起朵梅花送至她面前。
沈宴卿捻起冰凉的花,戴在了鬓边的白发中。她笑盈盈地拂去他眉间未消的雪,顺势牵起他通红的手放在唇边轻吹热气。
“和当年一样好看。”
“也幸好大雪阻碍了回京的路,我还能再与你贪得几分悠闲。”
“雪融之前,还想做些什么。”
末了,她补了句:“我都陪你。”
陈庭州微微愣神,视线下移她那白色的衣袍快要与石阶覆的雪连成了一体,遥遥看去宛若清冷谪仙。
他隐隐有了些许猜测,却也不去逼问也不去点破。
“你等等我。”
少时,一身大红色衣裳的陈庭州懒懒撑在门边。
沈宴卿讶异地看着他,“你这是...”
他轻轻将她拉入怀中,低头吻在她发间花。
“方便娶你,不管人间还是别处。”
她恍了恍神,眼前飘忽着竟模糊了他的轮廓。
檐前雪纷纷,铺天盖地的茫茫白雪下唯有那抹张扬的红色意气风发。
“在临京我能做的事情都已安排完毕。”
“我已经吩咐下去让长风他们暂时假意配合秦元承,暗中查清他背后的真正势力和目的。另一个从奕元口中得知他师父已经失踪了三天,我也派了人在追查。”
“是何结果全凭天意,而现在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雪停。
冷峭寒冬中街边摊贩的叫卖声都弱了几分,笼屉上雾气缭绕着飘向狭仄街道的半空。
陈庭州疲惫地趴在桌前,气喘吁吁地摇了摇头,“卿卿,我真的逛不动了。”
正咬着糖葫芦的沈宴卿看了一眼怀里抱了一大堆东西的陈庭州,随手将糖葫芦塞在他嘴里。低头瞄准了他怀里夹在缝隙里的泥娃娃,她扶着他的肩胡乱往怀里探去。
他敏感的身子不自觉颤抖,叼着糖葫芦他含糊不清地求饶:“我现在撑到连口水都咽不下去,卿卿你~啊~痒,啊~你摸错地方了~”
总算掏出了小盒装好的泥娃娃,陈庭州红了脸扑进沈宴卿怀中。
“丢死人了。”
不顾着街上行人奇怪的目光,沈宴卿将拜堂作揖的泥娃娃摆在掌心,反手拎起他的脑袋笑眯眯地问:“特意捏的你大婚场景,我的手艺不错吧?”
陈庭州皱着鼻子夺过女娃,拿起桌上的筷子胡乱在女娃脸上戳了几下。他看了看沈宴卿的脸,又看了看女娃,旋即满意地点点头。
“还是我的手艺好一点。”
“啊——王八蛋你把娃娃的鼻子弄掉了!”
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