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日中是没有时间的概念的。
所以人才会崩溃。
再次看见天空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
过午的日光照的艾柠睁不开眼睛。
殊不知,刚出山洞口,这里竟然有一座看似废了许久的破庙。
洛繁书的马车,庙前的一棵古树之下。
艾柠全程一言不发,只是一直在一旁冷冷地望着众人。
也许是破庙的气息实在是熟悉,应贞儿单凭气息就能感受到那种尘封在她内心最深处的萧瑟与孤寂。
一行血泪顺着她的面颊滑落到了下巴,一滴接着一滴,深深渗透进了这片曾经滋养着她长大的地方。
艾柠见状,终于有了些许的反应,怀中拿出了一根手帕,轻轻替她拭去了那血泪。
应贞儿愣了一下,似是极度恐惧,脑袋赶忙朝着四周躲,却没成想,有人轻轻替她理顺好了那乌黑的长发,轻轻将她拥入了怀中。
那怀抱,应贞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久违的温柔快要将她淹没,同样,她也清楚认识到,这将是她今生感受到的最后一丝温柔。
应贞儿终于放弃了挣扎。
血泪如断线的红玛瑙一般滚落在艾柠的肩头。
艾柠倒是没有那么幸运了,从她见到应贞儿这副样子以来,眼泪就没有停过。
良久,怀中人的轻微抽泣终于没有了声响,艾柠只感觉有两片冰冷的唇轻轻覆上了她的耳畔,只有气息没有声响。
如此模糊的耳语,艾柠却听懂了。
万念俱灰之间,她死死抱住了她,似乎,是在做着无声的反对。
尽管,她知道这样只会让她更加痛苦。
“有水吗?”良久,艾柠终于起身,挂着泪的脸上再无一丝表情。
洛繁书抬眸望向他,只有他知道,那一瞬间,开口说话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尽管,他自以为自己已经经历过足够多的苦难,可在亲眼看到昔日的知己变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之时,他的心还是如刀绞一般疼痛难耐。
“马车里还有一些,不过不多,我们可以回去,快马加鞭的话……”洛繁书很少会说这么多的话。
“不用,就在这里就好。”艾柠一夜没有喝水,嗓子听上去十分沙哑。
洛繁书知道在这个关头,自己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于是转身上了马车,从马车上取下了三个水袋,有些沉,想帮艾柠一起拿着,却被她拒绝了。
“你们去车里休息吧,我想帮她清理一下,就在那庙中。”仿佛身体中此时重新住上了另一个灵魂,明明她原本就应该是这副样子,可是此时,他却有些不适应了。
洛繁书啊洛繁书,你还真是贪心。
他自嘲地苦笑了一声,转身扶着冯七千上了马车。
沉重的帘子,将里外隔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艾柠轻而易举地抱起了坛子,轻声道:“从前都是你帮我熟悉打扮,今日换我来。”
苍白的眼珠转了转,应贞儿仿佛听见了,嘴角遂划过了一抹微笑。
昏暗的破庙,窗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阳光顺着四面八方照射进了正中央那破败的山神像上,脚边零落的香炉贡品似乎在向外人昭示着这里的信众曾经有多么虔诚。
应贞儿就是这样在神庙中上蹿下跳着长大的,曾经的她,犹如山中的精灵,此刻,她却比鬼魅还要恐怖。
艾柠用手喂了点水给她,在要给她擦洗身体的时候,那苍白麻木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伤感与难为情。
小小的身体,甚至三个水水袋的水都没用完。
直到最后,艾柠终于抽下了头上的发簪,为他轻轻将头发绾了起来。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后的体面了,也许的灵魂早已经游荡在了这山间,所以此刻这副躯体才会显得如此麻木。
“它再也不会困住你了。”艾柠相信她的灵魂一定会听见的,与这副支离破碎的躯体无关。
“出去晒晒太阳吧。”艾柠脱下了外衫,轻轻将坛子包裹了起来,抱出了神庙。
大腿上的匕首如今还剩了一把,仿佛是上天专门为这一刻准备的。
虽然不忍心,可艾柠知道自己此刻最应该干的是什么。
抽刀很快,刀风划过应贞儿的耳边,刹那间,她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在阳光的沐浴下,竟然也显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握住刀柄的手早已经被汗水浸透,甚至早已开始打滑,可到了,艾柠还是半天下不去手。
马车外静得出奇,有那么一瞬间洛繁书甚至觉得艾柠早已承受不住偷偷跑了,可就算是这样,这也是她的决定,他此时当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默默等。
可即便如此,马车外的忽然传来的一声尖锐的猫叫,终究还是狠狠牵动了洛繁书的神经。
马车中此时飞快闪出了一个身影。
洛繁书抬眸,身子却被眼前的一幕狠狠震惊到了。
只见艾柠一脸错愕地倒退了几步,而那坛子的前面,正俯卧着一只黑猫,黑猫的口中衔着的,正是艾柠身上带的那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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