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尸骨之上,赫然摆放着一个坛子。
是那个曾在梦中让艾柠撕心裂肺的人。
艾柠的眼圈已经红到能滴出来血了。
坛子周遭的尸骨已经堆积成山了,仔细一看,很明显,大多数都是小型动物的,只有一少部分是人的骸骨。
怔愣间,她后背已经冒起一层冷汗了。
“贞儿!贞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艾柠刚想冲上前去却被冯七千一下子拦住了,“她耳朵聋了,眼睛瞎了,舌头被割掉了,我劝你暂时先不要让她情绪激动。”
“为什么……为什么……”艾柠口中喃喃道。
相府戒备森严,冯七千只好独自潜入府中,等他找到这口井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在里面了,至于应贞儿究竟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他也回答不出来。
也许是习武的缘故,即使年过半百,冯七千的身子骨也还算硬朗。
“我刚才查看了一下,你醒来不久井口就被人焊上了铁网,我们只能顺着前面那一个方向走,也许会有出路。吹灭吧,省着点用。”冯七千指了指前面漆黑一片的洞穴,随即拿起了一根粗麻绳捆在了自己的身上。
艾柠没有做声,而是默默接过了那半根蜡烛。
坛子不大,连日以来应贞儿根本没有吃过几口正常饭。
平日里,李凌风也只是给她吃一些猪食,所以现在的应贞儿已经瘦到一只手就能提起来了。
轻而易举,冯七千一把提起了坛子,将她绑在了自己的身上。
火折子点燃了一块干木头,单凭嗅觉,足以让他们认清方向。
“一定会有出口么?”
借着月光,艾柠终于看清了冯七千那有些佝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翻滚起了一阵酸楚。
终于她还是开口了。
“我帮你吧。”
“不用了,你要是害怕,就用火折子将蜡烛点起来。”冯七千没有回头。
艾柠抬眼望向那微弱的影子,发现影子重合下,冯七千此时像极了一个长着两个脑袋的罗锅怪物。
“大户人家之中总是会修建一些临时的逃生通道,从这枯井的位置来看,八成就是李家从前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之一,只要我们顺着往前走,应该会有六七成的把握活着走出去。”冯七千声音有些喘,却还是故意保持着镇定。
一路无言,艾柠知道此时不是纠结真相的时候,只能默默跟在后面,用力托着那罐子。
罐子中的腥臭味不断钻进她的鼻腔,原本没吃饭的她胃就有些不舒服,此时被怪味一刺激,更是难受。
蓬乱的长发粘成了一个儿,散落在艾柠的胳膊上,此时她的心已经痛到极点。
曾经的应贞儿是个多爱美的姑娘,她最爱她那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倘若她的灵魂此时站在外围,应该也不会再有想要继续活下去的欲望了吧……
想到此处,艾柠心中早已经不是那种为书中人悲戚的心情了,因为她甚至之前都没有察觉到,她早已沦为了书中人,沦为了局中人,无法脱身,无从幸免。
那是一种无以复加的悲伤,如洪水般快要将她吞噬。
“你应该对我很失望吧?”艾柠冷不丁的一句话,回音清冷,引得前方的脚步声不由得停顿了下来。
正好歇息一下。
“喜欢的路,就走吧,毕竟人也就活这一回。”黑暗中,冯七千多声音犹如盘根错节的老树枝,被风一吹,发出了呜呜的低沉声响。
“这话是你的转述吧?”
冯七千没有说话,只留下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艾柠自嘲地笑了一声,仿佛她的灵魂越来越与如今这副躯体融为了一体。
“走吧。”半晌,冯七千再次起身,这一次艾柠点燃了剩下的半根蜡烛。
这里极致黑暗,分不清白日黑夜,时间在这里变成了空谈。
所幸。
路中间发现了几根被工人遗弃的火把,短暂的,光驱散了寒冷,也驱散了部分的恐惧。
也许是感受到了温度,一直形如枯槁的应贞儿终于睁开了双眼,那一双被毒瞎的惨白眼球正骨碌碌地打量着周围,似是一个天真的孩童,正在用最后的触觉感受着这难得的温度。
明明快要入夏,可这地底下,却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寒冷。
漫无边际,三人又不知前行了多少。
尽头不远处,终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艾柠的耳朵好使,她清楚地知道,那脚步除了人之外,还有动物。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动物几乎是玩命奔跑着前行的。
艾柠心中多了几分慌乱,因为在这样一个地方,他们别无退路。
“前面有动静。”艾柠轻声说道。
“你现在这坐着等我一下,我上前去查看一番。”冯七千头都没回地吩咐道,以往他都是说一不二的,可今日,他却被彻头彻尾地拒绝了。
“要死一起死,我还没有跟你们算账呢,万一你死了我找谁去。”艾柠冷声说道。
谁知,下一秒她便拿着火把,一下子绕到了冯七千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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