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杂种,没有户籍,没有州府愿意接纳我们,我就带着她们躲进深山,结果,进山第三天,就让万安寨的人抓住了。” 佛奴垂眸。 这时,石竹已经回来了,刚好听见全过程,“抓,抓走?是,是……” 她眉头拧着,眼底弥漫仇恨,又仿佛有些许不忍。 “是做寨妓。”佛奴没忌讳,她很坦白地道:“不过,我们这些匈奴和元人的杂种,身材普遍高大,力气都不小,周老大觉得我们做寨妓太浪费了,就把我们训练成了炮灰营。” “以往,寨子里有什么危险的活儿,都是我们做,后来他嫌弃我们血统不纯,收容我们被‘同行’笑话,就让我插竿儿,建议了乞活寨,把他或买或抢的杂种们,都交给我来管理了。” “只是,我们依然住在万安寨后山,除了有名声,跟以往没什么两样。” “所以,你反了他?”乔瑛挑眉,心情有些沉重。 “没有!”佛奴棱角分明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语气也不带起伏,她道:“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活着的,周老大给我吃的,安顿我的兄弟姐妹们,没什么不好,我把他杀了,也未必能找到更好的存身之处。” “匈奴和大元,都不要我们。” “我杀他,是因为他被招安之后,青州府不要女人。” 乔瑛剑眉一挑。 佛奴,“我手下一万两千三百六十四人,有八千四百三十二个都是女人,包括我在内。” “青州府不要我们,周老大被招安了,我们无处可去。” “崔守备保证,会把我们配给披甲人为妻,以后好好过日子,可他不知道我们是杂种,是寨妓,摘下面具,那些士兵不会接受我们。” “好好过日子……不能戴着面具。” “唉!”石竹轻叹,那股发自内心的恨意,终于消散了。 没有并州人不恨匈奴。 他们犯边、屠城、抢粮食、放火、烧村、强掠妇女、杀死孩童! 他们是所有并州人的噩梦和死敌。 像佛奴这样被强迫生下来的杂种,的确有不少,他们像是游魂般,或在草原当奴隶炮灰,或在并州城的阴影角落里苟且偷生。 石竹平时不关注他们,但多多少少的,也会把对匈奴的恨意,迁怒到他们身上。 然而…… 佛奴神色平静的看向石竹,片刻转回目光,“公主,我们就是丧家犬,无处可去,偏偏,周老大还要利用我们,啃掉我们最后一块骨头。” “他要我们杀你!” “他要我们这些,像匈奴人的杂种来杀你。”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只知道,你是并州太守的女儿,你是天上的云彩,是高高在上的贵人,我们是你脚下的泥,是躲在角落里苟且偷生的臭虫。” “我不敢碰你。” “我碰你一根寒毛,我们就都得死。” 乔瑛闻言,垂下眉头。 至此,她终于明白了李尚志和乔玺全部的计划。 简单粗暴,却十分的有效。 如果她没有天生的神力,如果她稍微马虎一点,如果她被周老大激怒,如果她信了佛奴…… 有很多如果。 但凡一个成立,佛奴真的刺伤了她,那么,谁都不能替她讨回公道。 包括母亲,包括崔君琢,也包括司马氏。 她是被‘匈奴人’杀掉的。 佛奴手里那把刀上抹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划破一点皮肤,就会当场毙命,救无可救。 “佛奴,你现在对我坦白,不怕我出尔反尔吗?”乔瑛轻声。 佛奴沉默,“……我只能相信你。” 没有选择。 乔瑛鹰眸深沉。 佛奴死死的盯着她。 片刻! “那就留下吧,带着你的人,去惠宁县附近,那里方圆百里都是我的地盘,会有人带你们修建坞堡,安置你们。”乔瑛淡淡,“待得明年春时,你们开荒吧。” “我会让人给你们送良种和牲畜,在粮食丰收前,我会养活你们,日后,就靠你们自济自足了。” “不过,不要忘了练兵,我随时会用你们。” 佛奴僵硬站着,许久,许久,她俯身跪下,闷声说道:“主公,属下遵命。” —— 月上中天,佛奴戴着面具,回到乔瑛给她安排的小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