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被打的事情,絮儿也是半个多月后才知道。
这日她与集美盘腿在榻上绕丝线。笑声就像那线,细细长长的,笑了一个早晨仍停不下来。
“集美,你说真是老天开眼,老爷打了我没几天就被人打了。”
集美垂头绣花,一针一针扎得用力,“想起来就痛快。我刚到白家那日,老爷把你关在禅房饿了两天,还是我偷馍馍给你吃。被发现后老爷连我一块打。都不知那些年咱们是怎样过来的。”
提起这茬絮儿还气,那次赶上年关,白太太老家亲戚送来几匹云锦料子,让给孩子裁剪新衣裳。
白太太哪里舍得给孩子穿那些好东西,她预备收起来送人。原主小孩子好奇,凑近看了看,白太太非说给摸脏了,让原主闭门思过三天,不给吃饭。
往事过于苦涩,絮儿想起来就可怜原主。等她出去逢一三五捶白老爷,二四六揍白太太,才能解气。
集美怕她气坏身子,忙岔开话题,“你的小狗绣得如何了?”
絮儿倏地回神,往针线笸箩翻出她绣的线条小狗。又去看了眼集美绣的喜鹊迎春,不觉叹气。
她恐怕还得再绣一月才能颇具狗形,更别提绣花鸟山水了。
正看得出神,李辞从外头回来,倚靠在门边笑,“这料子预备给你那位朋友做什么?”
集美见了,忙下榻给他倒茶。
李辞道:“依我看,绣个香囊不错。有道是‘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赠送友人,让他闻着旧香想念你。”
絮儿扭头嗔他,“我又不是死了,还用不着他想念。”
李辞不则一言,自转去屏风后面换衣裳。须臾换上天青色纱袍,罩在雪白的中衣外头,一派仙风道骨。
可惜,脸还是丑。
絮儿偶尔想象他原本长什么模样。如果他容貌没毁,能否果断说出和离的话。
恰一丝秋风入窗,吹得絮儿打个哆嗦。转眼风冷露重,雨丝落,衰草黄,便是浓郁的深秋气息了。
“啊切!”萧云舒对着干涩的空气,打个大大喷嚏。
中秋宫宴那日她喝多了酒,又吹了夜风,染上风寒拖拖拉拉一个多月没好全。
李赟以怕过病气为由,再不到她屋里歇。前些日子又以公务繁忙为由,干脆住到外头去了。
萧云舒摸摸鼻下,因擦鼻涕,那片皮肤早已红肿破皮。心间也有一份刺痛难忍,为中秋宫宴忙活半个月,居然让齐王妃抢了风头。
不但皇后夸她懂事体贴,连不近人情的贵妃都一副怜爱她的模样,甚至让她见到皇上,一并得了赏。
皇上都两年没见过小辈了,连李赟都不肯见,更别提赏谁。
萧云舒料定是齐王妃自己跌进荷花池,装作弱不禁风的委屈样子博同情。
一个受伤的女人,总归惹人怜惜。此乃萧云舒刚悟出来的新鲜道理。如今她病着,便想如法炮制。
往宫中、李赟办事的衙门、萧家都去了信,唯有亲妹妹萧云画登门看她。
这厢萧云画与她对坐榻上,递上个烤好的橘子,一剥开,就是带着热气的酸甜果香。
榻前的小炭炉上摆有铁网,上头墩着个小陶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热的茶雾。铁网四角烘着蜜桔、花生、红枣。烘出满屋温暖的干果香。
京城是这样的天气,临近十月,几场风几场雨,天气骤然转凉,毫不给人招架的机会。
萧云舒半躺半立地靠着几个引枕,歪身吃着橘子。
萧云画坐在对面笑了笑。阳光透过雕花窗,将一片曲折的温柔笼罩在她清丽的面庞。
“姐姐真是,喝不得就不要逞强么,坐下病来到头苦的还是你自己。”
萧云舒剜她一眼,“你来这趟,原是怄我来着?”
那细细的柳眉一挑,眼梢跟着向上斜,摆明了要生气。
她们姐妹相处与别家不大一样,常是姐姐为一点小事就气了,妹妹说好话哄一哄。
这些年妹妹眼见成人,更像个沉稳的大姐,越发衬得姐姐骄纵任性了。
萧云画看她半刻,剥着烫手的橘皮,一面笑起来,“姐姐既有气,就该撒到该撒的地方。前些时,母亲听闻姐夫在外头包了个粉头,叫倩娘的。”
她将橘子递给萧云舒,又垂下脑袋剥花生,“这话底下人悄悄告诉的还好,非是在卫国公府上。国公夫人在席面上说起来,引得一众女眷太太议论。”
稍一顿,语气不免凝重,“母亲向来讲体面,归家气得一路没说话。”
提起这个,萧云舒也苦恼。按照李赟往前的习惯,女人玩三两月也就厌了,这倩娘不知耍的什么手段,竟让他丢魂摄魄地痴迷。
她无奈笑笑,声调依然高亢。似乎她的尊严能在高昂的声线中得以保持,不曾跌落分毫。
“我怕她?一个苏州来的娼妇,杀她还脏了我的手呢!”
萧云舒气鼓鼓塞入两瓣橘子,吃着甜,嘴里却有无尽的苦味蔓延。
萧云画知道姐姐素来好胜。然而真有本事求胜也就罢了,大多时候不过是嘴上逞能。
说话间,她抬起眼眸,瞧姐姐似乎又清瘦了些。自打与李赟成婚以来,姐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