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毫不?犹豫、伸手为她搭脉,一息过后,面上?神情却愈发沉凝——甚至不?等她开口,当即从腰间摸出针囊,以金针扎入她右手中指指尖。
沉沉被?这?刺痛“惊醒”,不?觉闷哼一声。
见状,陆德生复又将手中金针飞快扎入她后颈、右肩两处大穴。
观她痛苦神色稍缓,这?才低声道:“你被?利器所?伤,损及心脉。未能及时护养,又逢惊悸孤寒,恐怕日后……日后遗害颇多,我非华佗在世,事急从权,只能以此法为你暂时止痛,可你怎会——”
话音未落。
“陆医士……是你!我就知道,我知道你定会随军前来!”
“……沉沉?”
“只要你来了?……你来了?就你一定有办法!”
因疼痛而朦胧溃散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明,她用力攥住眼前青年手腕。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指节隐隐泛白?。她心口狂跳,连带着早已想好?的话,说出口时、竟也不?觉颠三倒四。
唯有那双噙泪的眼,仍一如当年。
陆德生一时看得怔忪。
“魏弃他现在……他头顶的金针已然被?毁,如今他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他受的伤很重,他杀了?太多人,再这?么下去……”
再这?么下去。
白?骨堆山,血流成?河,他要杀多少人,方能彻底解恨?
任由万箭穿心,刀伤剑砍,他又是否真能承受得住这?伤痛折磨?
“你有办法救他,对不?对?你再用金针,对,只需要再一针,定能让他恢复从前——”
“沉沉。”
男人满面不?忍,却仍是冲她摇头道:“金针封顶之法,一生只得一回。我救不?了?他。”
“不?,不?试一试,如何?知道救不?救得?”
“我乃医者,行医多年,又岂会不?知对症下药?”陆德生一声长叹,“所?谓‘金针封顶’,封的是一线生机,是一口/活气。可如今金针已毁,陛下……他受‘炼胎之法’所?累,已与行尸走肉无异,我帮不?了?他。况且,于陛下而言,他若不?愿,没人能轻易拔去那枚金针;既是他心甘情愿……恐怕那时,他也早有赴死之心,不?过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沉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握在他手腕上?的力气亦不?由松动。
半晌,终是抬手,面无表情地拭去腮边泪水:
她早已不?是昔年跪在陆德生脚下,苦苦哀求他相救“自家殿下”的小宫女,她清楚哪怕自己现在哭天?喊地,哪怕自己“甘心舍命”,也不?会再有任何?作用。
可是,为什么呢?
“没有,办法,”她轻声道,“所?以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杀尽所?有人,再因伤痛折磨而死么?可我那时根本不?知道,我那时……我都忘了?,否则我不?会……”
她低下头去,怔怔看向自己血痕斑驳的双手,回忆起?曾相握时的温度。
于是,太多被?忽略的细节,太多的,那时未能察觉的告别,竟都在这?一刻渐渐浮现眼前。
【我的妻子,谢家芳娘,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她能成?为‘神女’,不?是因为她是阿史那珠的女儿,而是因为,她爱着这?世间所?有渺小微不?足道的人……每一个。包括我。】
彼时夜色如墨,踏月而来的“怪人”,静静在她身旁和衣而卧。那时的他在想什么?
知道她已记不?起?他,忘了?他,为什么他却毫不?吃惊,甚至没有丁点表露出来的伤心呢?
【所?以,知道她是阿史那珠的女儿,我甚至为她开心,因她从此不?仅只有悲天?悯人的天?性,也被?允许改变这?世道的残酷不?公,当她振臂一呼,会有无数人起?而响应——就像那日一样,你看到了?,当你来到战场上?,所?有人都为你而战。
到那时,她也许会明白?,何?谓‘身居高位,无法不?为’,而我,愿做塑她神像的最后一块砖石;到那时,没有人可以再轻易伤害她,她会比我更?值得青史作传,万古留名——但这?一次,不?是只被?架在高位的一尊神像,关在四方天?地,如囚鸟一般的活着。这?样的人生,她已过了?一回。不?必再有第?二次。】
她想起?他颤抖拂过自己脸庞的手指,缱绻却不?敢触痛的停留。
想起?昨夜十里红妆,满城欢庆,可他离开水牢,拖着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赶来王府相救,却什么都没问,只安静睡卧在她的身旁。
若非她从梦中骤然惊醒,也许他并不?愿惊扰这?短暂的、犹若回光返照般静谧时光。
那时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又在想些什么?
【这?枚金针,令我没有一日不?痛,如今,一切是时候结束了?。】
他明知道时日无多,明知道她误会他醉心杀戮十恶不?赦,却仍是将错就错,骗她拔出那枚金针,亲手将自己最后的活路碾碎于掌心。
她不?解其?意,惊慌失措,而他竟只是看着她,倏然垂眸笑起?。
被?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