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徒不乏转头贰主者,连这世上事亦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受良心折磨的是克己守法的寻常百姓,做尽恶事者反而吃喝享乐富贵无极,大可不必如此。
李清赏似有感触,默了默,道:“听君一席话,胜我瞎琢磨。”
“有效果就好,不枉我自曝秘辛,”柴睢把腿屈起又伸展,两手从被口伸出来:“今日睡前夜话到此结束,安置!”
说完她拍了下手,床头灯盏应声而灭。
李清赏本闭着眼,感觉眼前突然陷入黑暗,睁开眼一看,慢半拍“哇!”出声:“怎么灭的灯?”
漆黑夜色中,她听见太上梁王在里侧软糯糯嘚瑟了句:“梁园的灯,孤要它灭它就得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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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兄长托付上汴京前,小宦官门庭出身的李清赏平静生活在出生地庆城。
兄长李舍是庆城军副指挥使、父亲生前在庆城公门当提刑差,她衣食无忧过到十五岁,有媒婆受人之托前来说亲,她不想嫁人,兄长也觉着她年纪小,遂说服父亲多留她两年。
至双九之龄岁,她在兄长支持下成功考入庆城公建女子学庠教书,日子过得充实而自由。
转过年她十九岁,时维三月,当公差同时也在公建男子学堂教书的父亲,看中了教带多年的学生李泓瑞品行和才干,欲使之为婿,次月,父亲被徒刑结束的罪徒报复杀死,家里的天,从此塌了一样。
本以为和李泓瑞的亲事会随着父亲离去而不了了之,孰料兄长也觉得李泓瑞可托付,允二人孝满成亲。
次年李泓瑞过乡试,外调任官,临别许下诺言,五年任期满归来结夫妻。
可是隔年冬,本该率军在外平乱的兄长李舍突然回来,把李昊和一些秘密之物托付给她,让她上京找大理寺申沉将东西转交。
上京路并不好走。
“姑姑,那些人像坏蛋。”
一间没了神像的废弃龙王庙里,本地乞儿以此为据点,那边露天墙下并排坐着八位行脚僧在休息,许多人来此停脚,半下午时随苦行僧后进这里过夜的李昊,突然发现门外进来三五个形迹可疑的男人。
“我看见了,你不要动。”猎人有猎人的敏感,猎物有猎物的直觉,在步伐矫健的男人甫进门时,李清赏已第一时间发现破绽。
被人堵在庙里,以不变应万变是她一路来的首选之策。
李昊胆子出奇大,听话地坐在地上吃铁疙瘩般硬的小半块饼。
那几个男人自进门起逐个审视庙里人,连戴着斗笠的苦行僧都不放过,李清赏正在给李昊逮头上虱子,被挨个看找过来的一个男人盯上。
男人目光凶狠凌厉,李清赏怕得指尖颤抖,甚至不慎扯到昊儿头发。
“嘶!”李昊吃痛。
“莫福动咯!脑壳不要了噻?”慌乱中的李清赏一巴掌兜这小子后背上,暴躁咧咧出路上跟老乞丐学来的杂口音方言。
李昊头皮疼罢后背疼,委屈不敢再动,忽有只小不可查的虱子从稚子发丝间出现,被李清赏一下按住,她也同时心若擂鼓。
那道怀疑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蓬头垢面的姑娘灵机一动,有如神助,把虱子咔嘣挤死,指甲一捻吃进嘴里,这是几乎所有乞丐都会做的事情。
面前那人满脸恶心地移开目光,她方得暗暗松口气,本该就此躲过去的,忽一人跳出来指着她大吼:“他们在这里,快来抓!”
……
“李清赏……李清赏?”一道声音好似隔着水面传过来,模糊不清偏又仿佛近在耳边。
紧随唤声之后,她感觉到有人在拍她肩膀,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她看见一张满是焦急和担忧的脸。
睁开眼费去好大力气,眼皮又不受控制地重新合上,意识一闪掉往更深处前的瞬间,她想起方才看见的人是梁园主人,太上柴睢。
方才被坏人发现要被抓原来只是做梦,她听见自己喃喃了句甚么话,继而又睡过去,她好累。
好累。
“你姑姑不碍事,无需过于担心,”外间,柴睢手背托脸坐在外间桌子前,示意面前饭菜劝李昊,“把早饭吃掉,不然你姑姑醒来我告你状。”
李昊目光从虚掩的里间门上收回,低下头吃饭,狼吞虎咽几下,咬着块蒸饼口齿不清问:“为何呼呼发烧我不烧?”
“大约是你比你姑身体好。”柴睢看他一眼,想起初见时小孩虽清瘦,确然是李清赏看起来更虚弱,上京途中乞讨为生,作姑母的定然宁饿自己不饿小孩。
李昊大口吃饭,吃完坐到暖榻上做今日份居学,无需督促。柴睢看李昊写字时无意间看见被塞在榻桌下的小笸箩,隔着榻桌下部的雕花镂空,能辨认出笸箩里放着只成型步履。
静谧屋子里,沉默而安静的太上忽然拽上外披出屋,候在耳房的涤尘合璧闻得掀帘声齐刷刷出现,只见她们殿下边穿着外氅边冲这边一招手:“涤尘请医官多多上心照顾病者,合璧喊上侯郅风我们出去一趟。”
涤尘领命拾礼送殿下,合璧拽上领披风匆匆追殿下步伐,刚清扫过冰雪的院里砖净瓦明,合璧反而有些担心主上走太快会像李清赏那样摔倒,说来也是李娘子运背,因为梁园自被送给殿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