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让奇妙丸两日后元服,此战便是初阵,辅佐他的职责就麻烦你了!”
恢复了工作状态的信长,说话直截了当,言简意赅。
但平手汎秀闻言却有些惊讶。
奇妙丸(即日后的织田信忠)年已十三,这个年龄元服正是时候;来到京都举行冠礼,;选择一场大军集结不太可能打败仗的清剿战做初阵,更是题中应有。但这跟原来说好的情况不一样啊?
故而平手汎秀疑惑询问到:“我先前还以为,此战主公是为了借刀杀人,削弱近畿豪族们的势力呢。”
不料信长回答道:“两路并进,互不干扰。”
“呃……请恕臣下愚钝……”
平手汎秀这下子是全然不能理解了。
要是给奇妙丸做初阵,那就要以打赢为核心目的,不一定非得是有很大意义的大胜利,但至少不能打输。按照这个思路,应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以织田家的滔天财力,堆出一场无悬念的胜仗,然后在舆论上才好造势。
如果是借刀杀人,削弱近畿豪族的话,则须反其道而行之,故意送人头,输得越惨越好。这倒也没什么难度,伊贺国向来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化外之所,以培养忍者的手段闻名,作战能力也是超强的。
然则现在信长说的是“两路并进”,这就不太好理解了。
难道是先让近畿豪族们上前送死,而后再由织田本部的人马从天而降扭转局势?这个操作难度,未免也太高了些吧?
战场上刀光剑影,瞬息万变,一旦稍有闪失,很可能会形成山崩之势,哪有胆子玩这种花活。
你说要先败后胜,诈败诱敌?那就更不沾边啦!在这种战术里,担任诱饵角色的必须是最精锐的部队,既需要承担损失,又不能真的溃散,也需要保持反击的能力,最后还要抱着全军覆没的觉悟。一堆豪族联军乌合之众,绝对达不到这个标准。
否则“钓野伏”这么效果上佳又容易理解的兵法,为何唯有岛津家能用得得心应手?
就算是魔王大人天马行空敢作敢为,也不能这么乱来啊,万一把奇妙丸这个嫡子弄死了咋办?(其实不是嫡子,只是享受嫡子待遇)
然后信长才出言解释说:“此处兵分两路,一路由泷川带领,自伊势攻伊贺,只许败不许胜;另一路奇妙丸挂帅,你做副将,自大和攻,只许胜不许败;我与公方大人一同留在京都。”
“原来如此……”平手汎秀松了口气,认为听懂了对方的意思。然后,顺着魔王的话细细一想,才真正恍然大悟,立即恭维道:“主公这条计策,真是神妙!”
“哼哼……”信长昂着头轻笑了一下,面上露出不屑之色,但嘴角也忍不住泛起得意的微笑来。
刚才那番话虽然听起来很简单,但显然包含着很深的意思。
“兵分两路”,并不是单纯指的军事行动,更多的是政治行为。真实的意图,是将近畿各国的国人豪族们加以分化。
其中对织田家比较恭顺友好的那拨,会跟着织田奇妙丸同行,获得与二代目并肩作战结下情谊的机会,这无疑会使得他们的立场更加倾向织田。
而剩下的,不愿意给织田家面子的人,就由泷川一益带领着,向着炮灰的命运一去不复返。论坑队友的能力,泷川这家伙可是丝毫不逊于佐久间的。
最妙的是,一切计划完全都打着幕府的旗号与名义,足利义昭对此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而平手汎秀的职责,就是辅佐少主奇妙丸,稳扎稳打,弄出一个值得吹嘘的大胜,顺带与亲织田的势力增进一下感情。
这个任务,自然也不算是很简单,但心里总算是有谱了。
此时织田信长又开口说:“你所讲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说得不错。故而我这两年,只做了三件大事:一是规范了幕府的工作流程,二是确保界町与生野银山,三是与关东大名保持和平。要说还有什么,那就是大名一律不得越级上访;至于攻略伊势国之类的,都是次要的。”
惜字如金的信长难得一口气说这么长一段话,平手汎秀自然是细细聆听了一番。
对于信长能听取谏言,放缓脚步,汎秀是很高兴了。避免苛烈的手段,就不会对反织田势力造成过大刺激,也就避免了大型包围圈的出现。只不过,反复琢磨之后,从信长的话中竟然体会到隐约有一丝退居二线的意图。
按常理似乎无法理解。
于是试探性地说:“主公如今春秋正盛,家臣们还等着您带领大伙儿更上一层楼呢!此时的‘三件大事’,也许十年后再看,已经不足为奇了。”
所谓的“更上一层楼”,无疑是指取代足利家的室町幕府,重建全新的公仪政权,对这一点平手汎秀不打算掩盖。
而“十年”这个期限,也就是表明:依平手汎秀所预料的,织田家要成为天下之主还需要这么多功夫。
“十年吗?”信长若有所思地重复一句,显然也听懂了汎秀的言下之意。而后他略嫌遗憾地说了句:“若是一切顺利,来年解决朝仓,转封浅井,拿下近江、越前二国之后,我便没有亲自领兵上阵的必要了。”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