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优柔不决,对柱儿读书上虽上心,可女人家毕竟心窝子软,小孩一喊个累,她就心下不忍,好些事上便不了了之。
现下宋修濂在家中,他自是要好生教导柱儿,读书做人之事上决不能娇纵散漫。纠正了柱儿几句之后,他又重新拿起了自己的书。
柱儿小嘴一瘪,似是委屈,“小舅,可以歇会儿再写吗?”他抬抬已经酸麻的手腕,委屈地似要哭出来。年初二过后,他每日都被小舅摁在案桌上习字,外面玩上一玩都不能。心里不得趣,心思根本也不在学习上,别说让他再写一遍,就是再写十遍他也写不好。
何况他在这里已经坐了半天,手腕酸疼得紧,一个字也是写不下去。
宋修濂却不以为意,眼睛搁在书上,抬也不抬,道:“不行,写完再歇。”
过了好半天,却见柱儿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心中一怔,问道:“柱儿,小舅让你重写,你怎么不写?”
柱儿怏怏道:“小舅,手腕疼,写不动了。”
说着,将酸疼的腕子举给他看。宋修濂这才惊觉,是他把个孩子逼得太紧了。书桌前连坐一个多时辰,别说是个孩子,就是个大人手腕也早酸麻了。
他一边给柱儿捏手腕,一边哄声说:“柱儿乖,小舅给你捏捏手腕放松放松,然后你把剩余些字写完,小舅就放你出去玩,好不好?”
见柱儿不言声,他又继续说:“再过几日,小舅与你姨夫就要离家走了。日后小舅会寄书信回家,小舅还等着你念给家人听呢,你若是不好好识字,怎么念给家里人?”
“我给家里人念!”一直在旁默默写字的宝儿突然抢话道。
这些时日,宝儿也随在宋修濂身边读书习字,小丫头聪颖好学,在宋修濂的悉心教导下,已识了好多字。
宝儿都开口了,柱儿怎甘落后,他从小舅手里挣出腕子,拿起笔,仔细写着剩余些字。
宋修濂这时也不看书了,就看着他姐弟二人写字,嘴上还说,他二人谁先写完,元宵节那日便带谁进城逛灯会。
柱儿得了这话,再不顾手腕酸疼,兴致昂昂快速书写起来。可最终还是不敌宝儿,晚了宝儿两三个字。
两日后,上元佳节。
县城。
是夜,街上火树银花,人流如织,花灯如海,映得街市宛如白昼,喜气洋洋,热闹不绝。
宋修濂与谢广筠并肩而行,身边带着宝儿,逛灯会的人颇多,他怕宝儿给挤丢了,将她的手拉得紧紧的。
他是下午来的县城,先是去了谢广筠家,在人家里待了一阵,之后用过晚饭,才来到街上。
他与谢广筠已商定好,后天启程去瞿州城。
这时,大家都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中,二人说说笑笑,观赏街道两旁的花灯。街上有卖吃食的,宋修濂随手买了三串糖葫芦,三人一人一串。
谢广筠接过,道了声谢,而后方说:“这东西我好些年没吃了,我记得上次吃是在我九岁那年,也是一个元宵佳节,我随我娘来街上看花灯,我娘买给我的。”
算来,这灯会他都十年不曾逛了。
宋修濂笑道:“差不多,我也好长时间没吃这东西了。”说着,又咬了一口,酸酸甜甜,是小时候的味道。
二人边走边说,很快一串糖葫芦就吃没了。街上有卖花灯的,宋修濂又买了两个花灯,给了宝儿一个,另外一个留给柱儿。
上元佳节,街上熙熙攘攘,男女形形色色,柳绿花红,游人不只看花灯,更则是看人,看中意之人。
谢广筠看着那些搂抱在一处的男女,面上现出艳羡之色。宋修濂与他说话,见他出神,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对男女搂抱着走在人群之中,那男子不知说了句什么话,女子立马红了脸,羞得脸埋进了男子怀中。
宋修濂收回目光,与谢广筠说:“你家里人又给你说亲了吗?”
谢广筠扭过头看他,说道:“说了几门,被我拒了。”每次回家来,家里总有媒婆登门,前后说了好几门亲事,他皆以读书为由给拒了。
家里人虽不逼迫他,却也好言相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年岁到了就该娶妻生子,娶回来放家里就是,又不耽误他读书。
可他想要那心心相印之人,不想凭媒婆一张嘴,就这么稀里糊涂把亲给结了。
宋修濂与他相处的久,知他眼光颇高,寻常人家的女子万是入不了他眼,想必只有那官家小姐才媲配得上。
当即便说:“不急,天下女子千千万,总有合的你眼的。”
谢广筠轻轻一笑,笑如三月之风,拂过千树,万花齐绽。既而轻声说:“嗯,我没有急。”
二人接着又走了一阵,宋修濂一手提灯,一手拉着宝儿,许是走得太久,宝儿腿脚发酸,走不动了,上下眼皮打架得紧,困意袭来,直想睡觉。
宋修濂见状,拿走她手里的花灯,两盏灯一并交于谢广筠,而后将宝儿背上肩背。不过须臾,宝儿便趴在他肩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