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 梆梆!” “三更天,鸣锣通知,平安无事。” 古铜色的锣面被槌子敲击, 锣面一震,铜锣声幽幽荡荡的朝夜色散开, 一慢两快, 驱散了夜的沉寂。 顾昭一边走,一边朝周围看了看。 此时三更天, 除了少数人家, 大多数人家已经灭了烛火, 进入夜的梦乡。 赵家佑紧紧跟着顾昭,他探头环顾了下周围, 没有瞧见金凤仙的身影, 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顾昭侧头看来, 不免好笑。 “家佑哥,你别这么怕凤仙妹妹,她没有坏心的。” “而且啊,凤仙妹妹多漂亮,说是妖仙都不为过。” 竹子清雅脱俗,清俊不阿, 向来是文人骚客吟诗咏颂的对象,金凤仙身为竹妖,通身气质是愈发的清正出尘了。 和赵家佑不同,顾昭尤为喜欢金凤仙。 只是今日圆月, 月华倾泻而下, 是修行的良辰美景, 顾昭便让金凤仙在本体中修炼。 “我知道。”赵家佑换了只手拎灯笼, 松了松一直紧绷的肩膀,“但我就是怕啊,我的心在告诉我别怕,但这双腿不听话,我也没辙。” 说完,他做了个夸张的两股颤颤动作。 “哈哈。”顾昭被逗乐了。 …… 赵家佑:“对了,顾小昭,你刚才就一直在看屋舍两边,有什么好看的?” 他探头四处瞧了瞧。 白日里还不觉得,夜里时候,这屋舍怎么瞧怎么怖人。 那屋门就像是巨兽的大口,尤其是方才走过的临水街,那儿一户人家许是家中有喜,特意在屋檐前挂了两盏大红灯笼。 幽幽的红光落下,就像是怪物的眼睛。 赵家佑越瞧越是害怕,眼睛都不敢乱瞄了,偏偏今儿顾昭一直探头瞧个不停。 忽然之间,他突然灵醒了,一下抓住顾昭的衣袖,惊恐道。 “该不会是里头有什么吧。” 顾昭:...... “没有没有,家佑哥,你别一惊一乍的,你忘记上次你自己吓自己,把自己吓到鬼途里的事了?” “你再这样,早晚被自己吓死了!” “好吧。”赵家佑悻悻的松开了顾昭的衣袖,捏紧自己家手中的灯笼。 顾昭又看了看路两边的屋舍。 她没给赵家佑说实话,她今日化了梦魇的魇炁,此时元炁覆着自己的眼,她居然有了梦魇天生的神通,入梦。 在她眼中,屋舍上方飘着大大小小的圆球,那是入睡的人们的梦境,莹莹光亮的圆球,那是这人在做美梦,晦涩黑暗,那是那人在做噩梦...... 顾昭瞧得兴致盎然。 原来七情六欲是这般的色彩斑斓。 她盯着一个小球瞧了好一会儿,只见那小球一半黑一半白,隐隐好似天畔乌云密布,云层后夹杂着电闪雷鸣之势。 十分骇人,却又有磅礴的气势。 顾昭忍不住掀开圆球的一个小角瞧了瞧。 原来是小儿梦到被鬼追撵,每到关键时刻,却又能梦到自己有万般神通,反过来直把小鬼追得屁滚尿流。 顾昭看得津津有味。 有趣,真是有趣。 ...... 在这夜深人静时候,六马街的华家却是灯火通明。 堂屋里。 华东元瞧着下方的华落寒,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有些低,没有怒气也没什么激烈的情绪,但华落寒听了,却是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爹......”华落寒艰难的开口,小心翼翼的抬眸朝华东元瞧去,她吞了吞口水,支支吾吾的开口道。 “我是说......咱们和裴家的婚事,就算了吧。” “荒唐!” 华落寒抖了抖,眼睛不自觉的闭上。 华东元瞧着这一幕,放缓了语气。 “落儿,裴家是个好人家,裴明皓也是个出息的,你嫁过去以后,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可是......”华落寒抬起了头,眼里不自觉的涌起了泪花,声音里也带上了两分哭腔。 “他讨厌我胖,一点也不喜欢我……我知道我太胖了,胖了就很丑,肥肥腻腻的就像一团大肥肉,谁会喜欢我?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爹,女儿不要嫁人,我就留在家里好不好,我吃得不多,我还会种花赚银子......你就留我在家里好不好。” 华落寒越哭越是心酸。 自打她懂事以来,她就是胖的,别的人可以褪去婴儿肥,身子一点点抽条,可是她呢? 她那是一年胖过一年! 别的不说,单单这两年,她就已经睡塌了三张床! 人人都道华家富贵,说她定然是餐餐山珍海味,顿顿不离大鱼大肉,这才吃出了一身肥膘。 可是她,她明明吃得很少! 华落寒又是委屈又是绝望。 青菜豆腐粗粮饭......没滋没味的菜她都吃了两三年了。 她有什么办法,她就是喝水都要长肉! ...... 都说美人落泪梨花带雨,这胖子哭起来,那是屠夫宰猪。 太师椅上,华东元眼里闪过一丝嫌弃,他勉强压下浮动的心绪,起身将华落寒搀扶了起来。 “好了好了,爹的乖囡,快别哭了,你哭得爹的心肝都痛了。” 他拿了帕子替华落寒擦泪。 擦完后,瞧了瞧帕子,将它往桌上一搁,又拿出一个新帕子,细细的擦拭本就不染一丝脏污的手。 华落寒还在哽咽,没有瞧到这一幕。 “坐吧。”华东元推了盏茶水过去,“傻丫头,哪里有女儿家不嫁人的?以后别浑说这事。” “爹不喜欢听到这话,心里不痛快!” “你啊,万事别操心,有你爹我在呢。”他眼睛一瞪,眉毛倒竖,声音沉沉,眉眼神情尽是身居上位的傲慢。 “那裴家小子年纪轻轻不懂得什么是识相,裴秀才夫妇心里自会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