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总算拉回了单释归的神智,可狄西的意思明显是要私下跟东显说话,他不便跟着一起听他们说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狄西想谈什么,但东显没有拒绝,两个人便走到了另一边。
单释归想了想,没跟上去,不过作为魔修,多的是千奇百怪的小手段。
他们能窃听正道第一仙门的机密谈话,这样的两人谈话虽然狄西和东显都实力不弱,可是要成功窃听也并非不能。
“雀妖之事我在多年以前曾经听说过,你知道么,东显?”少年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少见的有些冷淡。
显而易见,窃听成功了。
狄西那么说,单释归倒明白为何先前对待同是来寻仇的,态度却有些微妙的区别了。
知道了狄西会那样纯粹是因为知晓前因后果,而非是单纯的完全相信东显,单释归之前介意狄西态度不同的情绪在此时都被抚平了。
狄西这般开头,东显愣了愣,自觉有些能够知道对方为何会想要和他谈谈了,却还是不愿想象接下来的情景。
“我曾是妖,还记得吗?”剑灵没管佛修为何没有回话,“那些凡人的死确实与雀妖有关,那雀妖也确实被所谓的恩人牵制,人却不是雀妖杀的。”
少年暗金色的眼瞳看向长发僧人,虹膜过于澄澈,以致通透到令人浑身冰凉。
“雀妖是你杀的。”那略带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像某种宣判。
东显张了张嘴,一时却想不起来在此时此刻能说什么。
然而很快,剑灵又换了稍带点温度的语气,“但她确实有助纣为虐之罪,纵使并非出自其本意,人却是间接死于雀妖之手,所以你在杀了那罪魁祸首的凡人后解脱了雀妖一事,我能够理解。”
“她早已被负罪感与两难折磨得绝望,寄希望于解决了那人后一死以赎罪,此事我是知晓的。”他说,“你帮了她一程,因此我认为你可以向方才的雀妖实话实说,她能够理解。”
“可你没有那么做,且拿出了她的妖丹。”此时少年的语调听起来带了点叹息,像是失望,“东显……”
“我……”
弄巧成拙了。东显想,是他太过自视甚高。
几百年来的表象被戳穿,让他有种即将被抛弃的危机感,顿了顿,他还是道:“我做的是不对,可单释归也不是什么好人。”
狄西的表情变成了有些不快的冷漠,“你不该这么说。”
“怎么,对我可以根据线索指出事实,对单释归,就可以是全然相信,对种种疑点视而不见吗?”怒气让东显的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
停顿了一下,他又压低了音调,嗤笑道:“或者我应该说,是隶原的转世?”
“比起你,我当然可以全然相信他。”如此毫不犹豫的回答让东显一愣。
其实之前的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但他万万没想到狄西会这样回答他。
“你……”佛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受伤。
“你的疑点也不少。”狄西接下了他的话,“那小姑娘问我们为什么会成为朋友,东显,你还记得吗?”
他当然记得,但是狄西现在提起这个问题,显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因此东显还是没有回答。
“第一天你准备来杀我,第二天你留了头发,我觉得你有趣,没再管你待在雪山,然后我们渐渐成了朋友。”他说,看着佛修,“但你呢?”
“你为何轻易留起头发,为何在没准备杀我后还留在雪山,日日跑到山上来?”鸦黑长发的剑灵缓缓道:“你也是因为觉得我有趣吗?”
狄西停止了脊背,“隶原的行为逻辑十分清晰明确,为杀我而来,放弃以后顺手帮忙去除了妖气,然后便准备下山,但你不一样。”
“我一直都有些疑惑,可你是个好人,身上功德最好证明,交友不需在意那么多事,或许你别有目的,但那又如何呢?”
“直到今天,联系你拿出来的内丹和我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受真火侵蚀时的种种疑点,我想明白了。”少年抬起脸,神色晦涩不明,“你想在我身上所求的,也是我的内丹吗?”
说到这里,狄西又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否定了先前的猜测,“不,我成了剑灵,所谓内丹也早与我完全融为一体了,而在这般形态下仍可能会有用的……”
少年的语气变得格外肯定,看着东显一字一顿道:“你想要的是我的精魂。”
这句话像一道劫雷打在东显身上。
不得不说,狄西竟将他最初的目的猜得丝毫不错。东显有些想笑,哪怕他早放弃这个目的了几百年,兜兜转转,狄西找到的真相却是这个。
若非他不肯那么快承认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心生他物而迟迟不带着对方下山,若非他想着算计隶原用的是变成灵体的方式,若非他为了炼化法器剖取精怪长物……
这算什么?初衷用心不纯的作茧自缚?
听见了一切的单释归也有些想笑。
原本他是丧气这次计划失败,可谁想到,虽然与想象的不同,却竟也歪打正着达成了目的。
不,歪打正着不准确,要不是一开始这和尚接近狄西时就目的不纯,哪会有今日这般结果?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