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致仕后,都在江南购置房舍,寄情山水。
薛凝宁早就听闻江南名流胜会,在别墅园林中寻芳觞咏,只是薛家并非名流缙绅,未曾亲眼目睹。
“相公,我们什么时候去江南?”薛凝宁大喜过望。
徐宴站在她身边,没有看景致,却是瞧着她,“若朝中有派去江南的差事,我自去领了,到时候带你一路去。”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上辈子薛凝宁一直想去江南的别院小住,徐宴应了她,却因朝中事务繁杂一直未能成行。
这一世,他不能再毁诺。
薛凝宁欢喜之余,想起娘亲在家时的嘱咐:“我娘说,高门闺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嫁了人之后,不能像从前那般到处跑了。我,还能去江南吗?”
薛母身子不好,养育几个孩子不易。
薛父在工部当差,不时要外出,便把薛凝宁假充男儿,跟大儿子一块儿带出门。
因此薛凝宁并不是那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相反,她走南闯北,比许多男子还见多识广。
上一世,因为他的疏忽,让薛凝宁终身呆在后宅,成为她一生的遗憾。
“你在想什么?”薛凝宁侧身,见徐宴望着自己,眼神却又飘得很远,显然是在发呆。
徐宴收回思绪,淡淡道:“无事。”
话音一落,他明显感觉到薛凝宁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一些。
徐宴自幼父母双亡,养出了一副闷葫芦性子,遇事喜欢闷在心里,面对至亲之人说得最多的便是“无事”二字。
也不知是不是从前对薛凝宁说过太多的“无事”,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推得特别远。
“我刚刚在想,要是你到了江南的别院,不知道会有多喜欢。”
“噢。”薛凝宁没想到他居然开口解释,惊讶之下,自是有些好奇。
“为何那样看着我?”徐宴问。
薛凝宁低头浅笑,小声说:“我觉得你好像跟从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徐宴追问。
“我们在渭南认识的时候,我以为你是……”薛凝宁欲言又止。
“嗯?”
“我们一起呆了三天,你答我话的时候不是一个字就是两个字。我以为你是那种不喜欢说话的人。”
“如今呢?”
薛凝宁笑了下,却没有再回答。
徐宴不但喜欢说话,还喜欢说她爱听的话,随便从他口中说出什么,她听了都高兴。
“公子,夫人,原来你们在这里,可叫我好找。”
徐宴和薛凝宁转头,见正院大丫鬟听雨来找他们了。
“何事?”
“已经到开宴的时辰了,底下人都说没见到公子和夫人,老太太就让我来找找,还真找到了。”
听雨比寻烟、牧云早两年进府,已经满二十岁了,听雨能说会道的,做事也牢靠,深得安老夫人信任,跟半个管家差不离了。
“我们这就过去。”
两人跟着听雨过去。
早上两人向安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就迟到了,这会儿宴席又迟到,于是安老夫人的脸色便挂不住。
“家里来这么多客人,你跑哪儿去了?”
薛凝宁心虚了。
今日迟到两回,安老夫人生气在情理之中。
不过,早上是因为她贪看太湖石迟到,徐宴替她遮掩了。这一回却是因为徐宴把她拉走去看荷花。
真是天道好轮回,做错事躲不过去,总会找补回来的。
这会儿徐宴在向族老敬酒,薛凝宁不能说是他的原因,只能回答道:“园里的荷花开得正好,一是贪恋景色,误了时辰。”
安老夫人还没发话,同席的徐蓉就冷笑道:“荷花而已,嫂子居然为了看几眼荷花把这么多亲戚晾在这里。在嫂子眼里,跟亲戚们应酬还不如赏花呢。”
经过花厅里的冲突,徐蓉索性不跟薛凝宁客套了。
这么一挑拨,安老夫人有些薄怒,眼见要发作,旁边徐家的一位侄媳妇道:“咱公府花园比别府都好看,每回过来我也爱逛园子,回回都逛不够。凝宁初来乍到,怕是被惊艳到了。”
“嫂子勿急,等送走了亲戚们,我陪你好好逛园子。”徐芳也在旁说道。
经着二人这么一劝说,安老夫人的神情缓和了许多,“这里是你自己的家,要逛随时都能逛,别在长辈跟前失礼。”
“记住了。”薛凝宁是真心认错。
宴饮完毕,徐宴陪族老们饮茶下棋,薛凝宁老老实实地跟徐家亲戚们寒暄,两个人没再偷溜。
安老夫人年纪大了,午膳过后便回屋了。
听雨服侍着她躺下,替她点了安神香,拿着羽扇在旁边轻轻扇风。
过了好一会儿,听雨以为老太太睡着了,正欲起身,听到帐子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是不是今儿太热了?我给你放几块冰在榻边?”
“小门小户的,终归是没眼力见。”
听雨知道安老夫人还在为薛凝宁的事生气,正在气头上,也不好劝阻。
“要是娶个门当户对的贵女,至于看个荷花都这么稀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