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香,他们一走,前厅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慕秋垂眸,摩挲着圣旨卷轴边缘,心里有些许伤感。
她想,她这个乡君,很可能是沾了堂兄的光。
大伯父的功劳为大伯母挣来了一个一品诰命夫人,堂兄没有妻儿,所能惠及的自然是家里人。他的功劳落在她的头上,再加上她自己在扬州一行中也帮了不少忙,陛下才会如此慷慨地给了她一个爵位。
不过慕秋的伤感并未持续太久,慕雨凑到她面前向她道贺。
家族素来是一荣俱荣,慕秋被陛下封为乡君,这可是全族人的荣耀,慕雨身为慕秋的妹妹更是沾光,慕雨不是那种短视会去嫉妒的人。
慕秋微微一笑,心头的几分惆怅散去。
四月底,依照西山寺那边算出来的日子,慕云来入土下葬。
棺木被抬进土坑里。
慕大夫人从坑边抓起一把土,洒在了棺木上。
土落墓封,一铁锹接着一铁锹的土落进坑里,将墓穴填平。
慕秋站在旁边安静看完全程,转过身时,才看到站在不远处树底下的卫如流。他也来送慕云来最后一程。
卫如流的手上握着一把六十四骨节竹伞,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但慕秋还是认了出来,这把伞是她送给他的那把。
这边已经没什么需要慕秋忙的事情了,她和慕雨打了声招呼,快步向卫如流走去。
当她走到卫如流面前,卫如流说:“乡君。”
慕秋没注意脚下,听他这么称呼她,一个失神,被脚下攀伸到地表的树根拌了拌,身形踉跄往前跌倒。
卫如流反应极快,稳稳扶住她的肩膀,等她站稳方才松开,轻轻一笑:“乡君怎么这么激动。”
他今天穿了一身雨后天青色锦衣,腰间缀着慕秋送的那块玉佩,锐利若刀的眉眼被这抹笑意化开,多了几分暖意,周遭仿佛也因他这一笑添了几分雨后天晴的舒爽。
“卫少卿何必明知故问。”慕秋咳了一声,朝他伸手。
卫如流把油纸伞递到她手里。
慕秋接过细细打量,以牙还牙:“这把伞保存得真好。”
卫如流当然听得出她话中的促狭:“我一直把它挂在书房墙上。”
他们站的这棵树不是那么茂盛,阳光穿过树梢斑驳照下来,恰好照在慕秋半边侧脸上。卫如流往旁边退开两步,把最清凉最遮阳的那小块地方留给慕秋。
慕秋还伞给他:“我只见过把奇珍异宝束之高阁的,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伞束之高阁。”
卫如流收起伞。
奇珍异宝不入他眼,再珍贵也不过如此。这把伞入他眼,在他心里便是价值连城。
再说了,普通的伞是拿来遮挡自然的风雨,他手里这把伞是挡他心中风雨,挂在他能经常看见的地方才合理。
卫如流刚想回答慕秋的话,不远处,沈默黑衣肃杀,手握窄刀匆匆走来。
看见沈默,卫如流神情一冷,眉峰间隐隐透出几分戾气,语气也显得不善:“何事?”
沈默再粗枝大叶,也忍不住心头微跳。他暗恨自己划拳划不过沈潇潇,以至于他得过来打扰老大禀报这件事。
但来都来了,沈默只好硬着头皮,附耳在卫如流耳边低声说话。
慕秋别开眼,没有去探究沈默在禀报什么。
不过她大概能想到,是和私盐案有关系。
私盐从扬州运出去后,要送到大燕各地售卖,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会有更多的官员牵扯其中,成为维护私盐利益链的一份子。
私盐案牵扯甚广,扬州的事情是早早告一段落了,可其他地方还没有。这条私盐利益链存在了十年之久,不断经营之下自然格外壮大,想把它完全毁掉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这些事情都是由刑狱司来负责,卫如流贵为刑狱司少卿,他的性子又不是当甩手掌柜的性子,自然不得空闲。
听完沈默的话,卫如流的神情平静了些,不过还是有些许不痛快。
沈默见状,脚底抹油迅速溜走。
慕秋注意到不对劲:“怎么了,是事情太棘手了吗?”
卫如流摇头:“不棘手。我要回刑狱司了。”
他才刚赶到这里,连话都没和慕秋说几句就要离开了,之后两三个月,慕秋肯定都不会出门。
这么一算,回到京城的规矩确实太多了,在扬州时,他几乎日日能见她。
慕秋没听出他话中的郁闷,轻声道:“那你快回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卫如流突然问道:“你要不要也去一趟?”
“我?”慕秋指了指自己,有些诧异,“我也能去吗?”
她还以为沈默禀报的事情是机密,但听卫如流这话,她似乎是可以去旁听的。
“叶唐开口了。”
慕秋了然:“如果是和他有关系,我还挺感兴趣的。”
卫如流说:“你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吗,若是没忙完,我等你。”
慕秋失笑,抬眼看他,长而翘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颤抖,仿若振翅欲飞的蝴蝶:“方才你不是还要赶着回刑狱司吗?”
微光洒进她的眼眸里,含笑的眉眼微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