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坐在最里面,众姐儿都向她看去,崔稚和段万全才从窗外瞧见此人。
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衣衫比众姐儿朴素不少,柳黄色的素面布袄,怀里抱着琵琶,看众人的神色说不出的鄙夷。
可显然,她不是画舫的主子,也不是说得上的话的人。
方才“训斥”小厮的姐儿便对着她嘲笑一声,“穿的好未必富贵,但那公子眉目之间的英气,还能错了总不会是乡下来的穷小子,我可不曾看走眼过。”
崔稚抬头见段万全面不改色心不跳,心道乡下来的穷小子,让各位姐儿看走眼了。
但崔稚又有些隐隐的骄傲。
全哥虽然家资不丰,但论人情见识,却是一点不差的。假以时日,必然成材
这么一想,倒也不算是各位姐儿看走了眼。
她盯着段万全瞧了这半晌,倒是把段万全瞧得耳边热了起来。
崔稚浑然不觉,但那画舫上方才质疑的琵琶女又道“看富贵,论皮相,你们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这话毫不客气,崔稚心道琵琶女就算是艺妓,卖艺不卖身,但对着诸位姐儿说这样的话,也太过凌厉了。
果然那位姐儿反唇相讥,“你倒是会识人,两三年光景了,怎不见你那状元郎回来”
她这么一说,众人哈哈做笑,琵琶女立时冷了脸,却又努力平息着怒气,她道“不过是早晚罢了他不定明日就回”
“哎呦呦,我看未必,说不定拿了你给他的读书银子跑了,什么海誓山盟,定是置地娶媳妇去了”
“你浑说什么”琵琶女勃然欲怒。
正这时,胖老鸨连声叫住了众人,“吵什么吵贵人的船要过来了吵闹坏了贵人兴致,邀酒大会的事想都不要想”
话音一落,画舫的帘子齐齐放了下来。
琵琶女如何,众姐儿如何,岸上的人都瞧不见了。
崔稚挑挑眉,又啧啧嘴,抬头见段万全仍旧一派贵公子的气势,连忙小声赞他,“全哥,你这演技竟然如此好,佩服”
之前段万全替她当老板,演技磨练过几回,这下把练得全用上,倒把看男人火眼金睛的姐儿都镇住了。
了不得
崔稚越发觉得段万全是个宝藏男孩,心里喜滋滋的。
段万全见她还是不住地笑着,满眼放光的看着自己,目光比方才画舫上的目光好似还热烈,好像他是三定包子、酱肘子似得
他一俯身抄起墨宝,塞进了崔稚怀里,“看好墨宝,笼子里的新包子要出来了。”
崔稚这才回过神,看见墨宝一嘴的口水,“哎呦。”
她拾起树叶给墨宝擦了擦嘴,倒是听见包子摊旁的路人,都议论起方才画舫上的事来。
一个男人道“这年头,还有愿意出钱供男人读书的姐儿,真是海里捞针才能遇上啊可惜我只是遇见,没遇上”
另一个男人笑道“你想遇上,然后把你欠的账都帮你结了哈哈也不瞧瞧你这德性没听见吗人家愿意给钱的男人,那可是书生,能考上状元的”
“啧哪个状元愿意娶妓当正房太太”
这人说着,拍了包子摊主一把,“你常在这儿卖包子上船,你该知道这事”
那包子摊主手里包子捏得不停,笑道“我倒是晓得些。那弹琵琶的唤作万音,一手琵琶在河上无人能敌。几年前同一个秀才相好,那秀才着实有几分学识,给万音的曲儿写词,万音有一副好嗓子,因此才声名鹊起。但秀才要往上考,须得钱财读书做文章,还得钱财做盘缠。万音就把赎身的钱都掏给了他,谁想那秀才一走,没音信了。”
“定是被骗了呀”路人都道。
包子摊主笑道“这咱们就不知道了,只那万音是必然不信的”
说着,白气从笼子里冒了出来,摊主招呼了众人,“三丁包子好了,先到先得”
众人立时把万音的事扔到了一旁,将新出炉的包子一抢而空。
崔稚抢了三个,她和段万全和墨宝各一个。
墨宝终于吃到了它的专属美食,呼噜呼噜就吃完了,那摊主可惜道“我这好包子,用的都是好料,你们倒给狗吃”
“此言差矣,”崔稚笑道“若是不这狗子,咱们还没闻见你包子的香味呢我们家的狗,鼻子灵着呢什么香就吃什么”
她这话音一落,墨宝又冲着一旁的香干小店叫唤起来。
段万全同崔稚道“走吧,墨宝已经选好下家。”
崔稚只有点头的份儿。
待回到下榻的地方,两人一狗都高挺了肚子,墨宝趴在桌下就睡,殷杉提了壶茶水来找两人说话。
“邀酒大会这月初五便开始报名,咱们怕是等不得魏生了。”
崔稚方才就在路边听见那老鸨提邀酒大会,老鸨嘴里的贵人定然是大会请来的酒商,酒商齐聚扬州,那大会必然要开始了。
但她有一点不明,“不就在扬州吗如何等不得木哥”
这是段万全倒是知道,“是扬州仪真,那扬州酒会的堂主沈万里,乃是仪真沈氏的当家人。”
殷杉连道是,“咱们万全到了何地都消息灵通。”他夸了段万全一句,又道“上一届邀酒大会是在扬州城里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