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转过身去,树林依然是那副阴暗繁密的样子,并没有风,叶片一动也不动。
这里毕竟是仿生林,不可能存在除阿波罗以外的第二个生物,更不可能会起风。更何况——唐靖西又仰头看了眼探出头来的枪管——瑞克是正规士兵,感官比他这个普通人要发达得多,可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
与此同时,在茂密的树冠之上,一枚黑羽毛仿佛凭空产生,又似是被气流吹动,飘飘摇摇地下降。阻隔在实验室和仿生林之间的防爆玻璃形如无物,它就那么轻易穿过了三十公分的厚度,飘然坠落,轻轻刮过女孩束在脑后的马尾辫。
这一下骚动了发丝,瑞秋若有所感地捋了捋头发,余光不经意间一瞥,她注意到了落在脚边的黑色羽毛,瞬时惊讶。瑞秋弯腰将那根长羽毛捡起来,眼珠不错目地盯着,下意识问道:“老师,你看这像不像阿波罗的……”
她边说边抬头看过去,整个人蓦地怔愣。
实验室还是那间实验室,可……可是身边的人都去哪儿了?!
偌大的球形建筑素白明亮,正午阳光穿透顶棚的弧形玻璃,丝丝缕缕地斜射过来,温暖宜人,可瑞秋只觉得恐怖异常。
而此时的实验室内,更多的黑羽毛凭空出现,飘摇落下,研究员们察觉到异样,纷纷将注意力收回,神色各异地仰头看去。
那场景诡谲万分,似乎是有一位不怀好意的魔鬼,在他们头顶抖了抖翅膀。
短短几分钟内,凡事触碰到羽毛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原地消失。
余乐睁大的眼睛从迷惑到惊恐,一把拽过想要伸手的周放,朝其他人大吼:“别碰这些黑羽毛!”他回头看向何故,暴躁得近乎破音,“警卫员,跟我去找师兄,快啊!”
说完,他发足狂奔,直奔仿生林入口。
另一边,密林深处浓烟腾起,多姆夺路狂奔。
在他身后原本静止的灌木被一阵劲风搅得狂抖不止。
漆黑的兽影形如鬼魅,无声无息地如影随形。长达五米的翼展铺天盖地,却又灵活无比,穿过树枝交错的密林犹过无人之境,于空中拧身翻转,羽翼轻松收起,便从两棵交错的树干间滑翔过去。
声音远远传来,唐靖西寻声抬眸。
仿生林地表积着厚厚一层腐殖质,看上去平坦,实则高低不平,每一脚下去都不确定是踩到了地面还是一滩稀烂的泥。
多姆跑得大口喘气,险些迷失方向,好巧不巧脚下打滑,被一根埋在枯叶下的藤蔓绊住,登时失去平衡栽倒下去,一路翻滚,直至撞上树干才勉强停下。
这一下猝不及防,多姆眼冒金星,后脑勺被磕得鲜血长流,头晕得厉害。还没等他定神,一阵旋风卷起身旁的落叶,下一秒赤足落地,羽翼收拢,多姆吓得一颤,身体绷得像一块铁板,他哆哆嗦嗦地仰起头,手下意识摸向怀里的麻||醉||枪。
逆着穿过树冠的一缕阳光,他看见那头怪物高高在上的剪影,然后一片黑羽毛飘然而至,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多姆消失了。
唐靖西惊得骇然,喉结滚动,余光瞟了眼探出枝叶的枪口,心想,狙击手怎么还不开枪?
恰在这时,那种“扑啦啦”的振翅声再次响起。距离近得诡异,仿佛就贴在他的脊背上。
唐靖西猛地惊住,定神一瞧,视野里空无一物,哪里还有阿波罗的身影!
同一时间,一股沁凉的气息刮过耳侧,强烈的压迫感如芒在背。他缓慢转身,对方靠得极近,几乎将他困在身体与树干形成的狭窄夹缝内。唐靖西极力保持镇定,抬眸迎上那对猩红的瞳仁。
尽管他们拥有一模一样的脸,都是巨蛋孵化而出的生物,但给人的感觉却和朱雀完全不同。他的气息更加凛冽,冷如刀尖,天性凶残嗜血,带着显而易见的血腥气。两相比较,如果说朱雀眸底透出的是对猎物的占有和攻陷,是单纯的**,那么阿波罗则是想要将他吞噬殆尽的邪恶杀意。
他们相似而又不同。
两人无声对视,阿波罗的目光像极了鹰隼,森寒而锋锐,恍若有形。等到看够了唐靖西的眼睛,他的视线缓慢下滑,一如切合在肌肤之上的一把刀,描摹过鼻梁和嘴唇,掠过领口,他略微皱眉,然后低下头颅在唐靖西左侧肩窝的位置轻轻地嗅。
脊背抵上树干,唐靖西退无可退,掩在背后的右手握紧麻||醉||枪,指腹扣住扳机,静待机会。
现在看来半夜那会儿自己果然是疯了,居然能对着这么个怪物思考人生!
阿波罗彻底将头埋进对方肩窝,隔着薄薄的衬衣料子,他先是含住锁骨,嘴唇抿紧,进而用牙齿试探性地硌了一下。那地方还有淤青,唐靖西吃痛得轻轻颤抖,阿波罗很敏锐,立马松嘴,眼睫轻颤,他歪头打量起近在咫尺的脸。
唐靖西:“……”
就在此时,随着“咻”的一声轻响,麻醉针穿过树干缝隙,精准无比地斜射过来。那短短一瞬仿佛被无声拉长,定格为一帧一帧的慢镜头,阿波罗依然只关注唐靖西的脸,起手轻而易举地一抓,不偏不倚,正赶在针尖刺穿表皮前把麻醉针拦下,他看都没看一眼,五指收拢,登时将针管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