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寂正想着出神时, 身侧的许怀秉突然开口,“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乍一听见他出声,卫寂下意识看了过去。 许怀秉目视前方, 侧脸如一方玉尊, 在绚丽的春光中泛着柔和的光,当真有匪君子, 世无其一。 察觉到卫寂看他, 许怀秉才将视线移过来。 卫寂不动声色避开, 道了一句, “还好。” 看着低眉敛目, 明显有些局促的清隽少年, 许怀秉没再说什么。 气氛静下来, 卫寂更为不自在,嘴上极力地没话找话,“忘了同你道喜, 恭喜你高中状元。” 许怀秉淡淡道:“没什么好喜的。我看了你写的策论,写得很好。” 每次科考一甲与一甲前一十的策论文章便会收录到《柳林时策》中, 供天下所有读书人品鉴。 昨日放完榜, 考卷便流传出来, 往年卫寂都会第一时间买来看, 但姜檐一早便来了, 他压根没时间买。 因此卫寂并没有读许怀秉的文章,甚至不知他抽中什么题目, 今日大殿之上, 他才从许怀秉与圣上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他写的是有关商与农。 没看过自然不好随便吹捧,卫寂只得含糊地应下许怀秉那句夸赞。 之后又与许怀秉可有可无地谈了谈,最近氏族门阀都关心的商、农之争。 卫寂很认同许怀秉在殿上说的那番话, 但此刻他的心思不在这里,因此没有跟许怀秉谈得很深。 同许怀秉道别之后,卫寂便坐宫中的马车回了自己的小宅子。 贴着身的里衣被汗濡得有些潮湿,卫寂回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等他出来时,虞姑姑正坐在庭院捻线,旁边放着剪刀跟针线筐,她一手拿着棉花,一手转动捻砣,很快棉花便变为棉线。 待到一定的长度后,再将棉线绕到线砣上,两股搓成一条线。 卫寂从未见过这样捻线的手法,虞姑姑的手很巧,没一会儿便搓了不少棉线。 卫寂问,“要帮忙么?” 虞姑姑笑道:“不用,这是一个人的活,小公子去看书罢。” 卫寂站在原地没动,虞姑姑纳闷地抬头,就见他睁着一双黑润的眼睛,浅淡的唇微张,怯生生看着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虞姑姑停下手中的活计,“怎么了?” 卫寂支吾着说,“我想出去转一转。” 虞姑姑哭笑不得,她还当什么大事,“去罢,总闷在房中读书也不好,出去歇歇眼,记得拿上银钱。” 卫寂小声说,“拿着呢。” 卫寂一脸别扭地出了门,在街上漫无目的般闲逛。 他先是去米浆店买了两筒甜浆,又绕到另一条街要了一斤酥饼,抱着东西不知不觉走到东宫门口。 京城之大,从他的小宅子到东宫差不多三里地,走到这里卫寂腿都酸了。 他站在路对面张望了几眼,犹豫着慢吞吞走了过去。 东宫门口有铁甲侍卫把守,哪怕卫寂不用腰牌,没有太子殿下发话,谁也不敢拦他这位大红人。 卫寂走到一个魁梧的守卫面前,“劳烦你将这个交给金福瑞,金公公。” 守卫一愣,“您不进去?” 卫寂摇摇头,“我就不进去了。” 听昨晚值夜的兄弟说,太子殿下半夜发了热症,守卫心念一动,开口劝卫寂,“殿下正不舒服呢,您还是过去看看罢。” 卫寂一听紧张起来,“生病了?” “卑职哪里知道?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守卫连劝带哄地将卫寂领了进去。 他在东宫当了好几年的差事,虽没近身侍候过太子,但也知道他暴烈的脾性,雨露期脾气就更差了。 这要是把卫寂这个大红人带回去,金公公一高兴怕是少不了他的赏。 金福瑞正在为姜檐服汤药头疼,从殿内一出来便看到守卫将卫寂这尊活菩萨领了过来,心中大喜。 他快步上前去迎,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小卫大人,您可算来了。” 卫寂只在这里便闻到里面浓郁的气息,朝寝殿看了一眼,他问,“殿下怎么样?” 金福瑞苦着脸说,“还是不肯喝药,从昨晚到现在只喝了半碗。” 卫寂抱紧怀里的东西,抿着唇不说话。 见他这样,金福瑞轻声说,“要不您隔着屏风劝劝殿下?” 卫寂的嘴张张合合,如此反复了一会儿,他才憋出一句,“我出来没跟虞姑姑说。” 金福瑞暗笑,他这一进去可不就是肉包子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