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轩想也没想地答:“不会。”
要是熄了,那他和陆之林就有大麻烦了。
*
陆之林和易轩年轻时上的是同一所艺术学院。一个在绘画系学油画,一个在音乐系拉小提琴,两人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相识并且私底下确认恋人关系。
某日,易轩来陆之林住的地方找他,厮混一番后靠在窗口抽事后烟。他环视房间一周,目光落在陆之林还未完成的画作上。不能说丑,但也没有抓人眼球的亮点,是让人过眼即忘的类型,任何一个平庸的画家都能随手作出。
易轩含笑看着画,问:“之林,你学画多长时间了?”
“从五岁就开始学,到现在也有十五年了。”陆之林答。
“学了十多年了啊。”易轩摇摇头,露出可惜的表情。
陆之林心情不爽道:“你摇头做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奇怪。我表妹学了三年画出的画比你……”易轩不想说得太过伤人,犀利的话到嘴边还是生硬地掰成含蓄:“和你差不多一个水平。”
陆之林画工不怎么样,画家孤高的习性倒是深入骨髓,被恋人这么一说,就算是用打趣的口吻也不免生气,“学了三年的画和我一个水平?我怎么不信呢?”
“诶,你可别不信啊,我手机里还拍了张照片呢。”易轩跟着较真,他掏出那个年代里功能单一的手机,啪啪摁着按键从里面找出一张照片。
正如美人在模糊的照片中依旧动人的道理,这幅用色大胆构图巧妙的画在像素不理想的情况下还是额外抓人。
墨蓝色的天空中有黑色的乌鸦在飞,占据画幅大面积的天空下是用色大胆的青绿色河流,河流表面浮着零星的白色花朵。不是传统的写实风,更像是半诡异的童话风。
若真如易轩所说他的表妹只学了三年便能画出这样的作品,那毫无疑问她是个天赋流画家。
心里这样想,陆之林嘴上却绝不承认:“这不是抄袭梵高的画风吗?”
易轩挑眉:“画风还有抄袭一说?大多数的画家在起步时都会模仿自己喜欢的画家吧?更何况她又没拿这幅画去参加比赛,不过是私底下画画。”
陆之林不表态,转而问:“她现在多大了?”
易轩:“比我小两岁,刚上大学,和我们俩一个学校。”
“也是学油画?”
“不是,学雕塑的。”
听到这个回答,陆之林没来由地松了口气,“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还有个表妹?她叫什么名字?”
“秦心。”
陆之林勉强地说:“名字倒是好听。”
“名字好听,但人长得可丑了。左脸上有个很大的紫色胎记,可能是出于这个原因吧,她从小就挺自卑的,胆子也小,和我们玩不到一起,尽是一个人捣鼓些石头啊黏土什么的,没想到鼓捣着鼓捣着的还考上了艺术学院。”易轩把烟摁在烟灰缸里,“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啊。”
易轩只是随口一提自己的表妹,陆之林却把这件事放到心上。
他格外关注这个叫秦心的新生,巧的是,这人还进了学校的绘画社团。
而陆之林正好是社团里的成员。
和易轩描述的形象相差无几,秦心是个话很少的人,也不爱和别人交流,到画室来都是选择最后排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社团每个星期会组织一次绘画活动,给出一个主题让大家自由发挥,秦心的作品连续很多次当选画室里最受欢迎的作品,她本人很沉默,但作品却总是能代替她说话。
渐渐的,秦心周围空荡荡的座位被社团的其他成员占据,大家也爱和她说话。不过她本人还没有适应过来,依旧独来独往,但阴沉沉的脸上开始有了明亮的色彩。
陆之林有了危机感。
他希望秦心能像一株背阴生长的植物,默默无闻地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死去,不希望她的天赋曝露在阳光下,被别人发现。
当天才距离你太远时你只能怀着羡慕的心情去仰望,可距离一旦拉近,那么羡慕就容易被扭曲成嫉妒。
陆之林想要把这个天才扼杀在萌芽状态。
对于秦心这样的人,蚕食掉她的自信是最有效的方式。
某天社团活动结束的傍晚,秦心坐在长椅上看天色。
陆之林听说过,在有天赋的画家眼中,世间万物会改变原本的形态,以更加灵动的形象呈现。
他不知道秦心眼中的世界是否如此。
但秦心看得太入迷了,他躲在暗处,顺着她的目光往远处看,只能看到乏味单调的天空,稀稀疏疏的几朵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看完天色,秦心又蹲下来看地上的蚂蚁或是别的昆虫。
她穿着墨绿色的长裙,蹲下身的时候还特意把裙子包紧双腿避免走光。
这一蹲又是十来分钟。
陆之林觉得无趣,偷看了没多久便离开。
为了方便和易轩见面,他没有住学校提供的宿舍,而是在校外单独租了房子。
这天回到租房后,陆之林没有急着去画老师白天布置的作业,而是飞快画了一幅画。
并给这幅画取名为《穿绿裙子的女人